刚迈进殿门，我的心就顿时沉下几分。从皇三子胤祉，到皇十四子胤祯，全都聚集在这乾清宫内。十三爷望见我，虽是微微一笑，却面有担忧。我来不及压下的脑袋，同时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他侧过头，朝我温润一笑。漆黑如夜的瞳，深邃的让人瞧不到底。他鼻梁高挺，轮廓像极了康熙，气质也非一般的高贵。禁不住，我多看了他几眼。
“晓梦叩见皇上。”跪下身之际，抬眼望向康熙，那双眸子隐晦太深，愣是让人瞧不出丝毫端倪来。
“魏珠？”上头响起皇帝的声音，威严不带一丝情绪。
“回皇上的话，婴视空还是处子。”声音不大，却是字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楚。
头恨不得埋在胸前，再也不抬起。饶我脸皮再厚，可当着这满殿的男子，还是让我感到两颊一阵滚烫。
“什么？！就她！”
听见十爷那刺耳的话，我想也不想的抬头，恶狠狠瞪去。当我是你啊！连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男子刚张开嘴，就被旁边的九爷拿手肘撞了一下。十爷瞅了他一眼，讪讪的摸摸鼻子，闭口不再言语。目光不经意的一扫，正好瞧见再旁边垂着头的胤祯，唇畔竟是勾起一点弧度。
“弘晳，朕将她赐给你作侧福晋，可好？”此话一出，惊得我当场愣住，作不出半点反应。
“孙儿谢……”
“不可！”一声阻止，瞬间震惊四座。踱至身侧的男子，已与我并肩同跪。他声音坚定有力，字字铿锵，“儿臣一直倾心于婴视空，求皇阿玛成全。”
简简单单的一语，却是重重打在我的心上。痛，又不痛，只觉袭上胸口的，是满满的暖意……
喉间哽动几下，男子睨视过来的视线，已是模糊不清。嘴角不觉轻轻勾起，有他这句，我就已觉心满意足……
“皇……”十爷刚要开口，却又在康熙的眸底噤声。他望了这边一眼，目光落向同排的八爷身上。
八爷眉头微皱，英俊的脸上蒙起一层阴云。他上前一步跪下，随之深深俯首，“皇阿玛，十四弟对婴姑娘的心，日月可鉴！求……求皇阿玛成全。”
然康熙却是不慌不忙，执起茶杯送至唇畔轻酌。他缓缓抬起眼眸，语气已是冷了下来，“怎么，朕要给弘晳的东西，难道——你们还敢抢？！”
给弘晳的……东西？！撑在身前的手越渐用力，不多时，指尖已然泛白。侧头望向那个少年，原来，他就是康熙的皇孙，太子的儿子！听说他自幼深获祖父宠爱，抚育于宫中。为人贤明谦恭，和他那个张扬跋扈的阿玛完全不同。
“胤祯，求你，不要被卷进来。”
话轻不可闻，却足以让身边的男子听清。我冷眼望着康熙，重重连扣三个响头。接着自顾站起，旋身朝外走去。他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就是要给弘晳的东西，除了我，还有他的皇位！
“婴视空！”
人还未等走出去，身后的君王就已大声喝道，隐约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并不理会，目光仍落在前方。乾清宫外，阳光格外明媚。
你听着，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视空！
这个名字，是当初裴大哥为了蒙混八爷，而为我取的。敛下眼眸，攥紧的十指想要松开，却显得异常僵硬。这名字的含义，我是过后方才得知。
视空，看透世间的酸甜苦辣，万物沧桑，不再为世俗之事所纠结……
旋过身子，正对龙案后的皇帝，冷笑开口，“皇上怎么忘了，婴视空早就死了，在裴玄死的那天，她就已经不在了！”
身侧的两手紧紧攥起，我始终都没有忘记，面前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王，生生毁了我的一切……
“视空，你别胡闹！”十三爷虽是厉声斥责，可我知道，他是真正为我担忧的那个。
然上方的康熙却是不动声色，慢条斯理的举杯饮茶。继而他缓缓抬眸，自殿内环视一圈，瞧得众阿哥纷纷低下头去，最终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男子语气虽然平淡，却带有震慑的魄力，“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圣旨。”
“皇帝？圣旨？”禁不住跟着叨念，随之冷嗤一声，继续朝外大步走去。没有骂出那句狗屁，就已经算是尊重他了！
“朕没准你走！”
“不走做什么！难道再像裴大哥一样，被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遭后世唾骂吗！”头也不回地呛他一句。双手用力一推，清风便随着开启的殿门吹入。
“放肆！”瓷器落地的清脆，伴随着重重一声响。不用回头，亦知身后的尊王定是龙颜大怒。殿门外已被侍卫重重阻挡，我根本踏不出半步。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转过身子与他正眼相对，压不住怒意的咄咄逼问，“难道皇上对得起堂上这正大光明四个字？还是说皇上对得起裴家的满门忠烈？亦或说，皇上对得起到死都忠心于你的裴玄？！”
静谧无声，似是连喘息都嫌吵闹。毫无畏惧皇帝眼中所闪过的重重杀戮，我抬脚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下，都在殿中产生空灵的回音。
“‘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哼，就算这样做了又怎样？最终不也是成了奸臣！”心疼得厉害，艰难的吐出口气，声音已带上了颤抖，“他明明有机会可以逃，明明有机会可以逃的……”
裴大哥，你究竟是如何，才能说出那句：不论生死，皆是皇上臣。为何你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忠心于康熙？
“‘不论生死，皆是皇上臣’？”先前强忍着的泪水簌簌落下，然而口中传出的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皇上？哈哈——哈哈哈——这样黑白不分的皇上，为何要效忠于他！”
那史册下笔都太狠。只几字，便可毁了他一生清名。就算这样，裴大哥一世都忠于康熙，至死都是……
“视空，你疯了！快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