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和胤祯对视一眼，交握着的手更是牢牢用力。那群太监在我们身侧站定，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个水桶。我不解的望向胤祯，瞧见他同样迷茫的眸子后，转望向立在不远处的魏公公。
猝不妨及，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凉意瞬间传到了脚底。还未等我做出反应，一桶水就再度当空倒下。紧接着，身子被胤祯揽入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耳畔是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水一桶接一桶的淋下，纵然旁侧的男子竭力用身躯阻挡，自己也还是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淋在身上的水冰冷，然俩人紧紧贴合之处，却有了彼此的温度。
“视空，是我不好，没能护你周全。”他的声音带着几许沙哑，晦涩的语气几乎磨平了往日的霸道。
分不清脸上滑落的是水，还是泪。从最初的步步试探，到如今的以命相护……心里非但没有绝望，反倒明朗许多。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几下，继而道出心底的话，“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知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故而并不太过担心。至于自己的命……挽唇而笑，抱着男子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如今，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住手！”魏公公站在那儿并不打前，瞧着紧紧相拥的我们俩，面色竟未改丝毫，“婴视空，皇上宣你进去。”
我看了眼胤祯，起身向乾清宫走去。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也不想让他再陪自己遭受羞辱！
水渍顺着脖颈不断淌下，衣服已然湿哒哒的，紧贴在身上难受的很。忍不住回头，再去看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这一眼，或许就是永别……
目光正巧与男子交汇，胤祯忙露出个笑来，似是示意我不要害怕。嘴角轻勾，我转身继续向前，步伐越渐坚定不移。
若是死了便可护他周全，我甘愿把性命送到康熙手里！
走到殿门口时，众皇子正好出来。迎面而来的是三爷，他看了我一眼，脚下并未停歇。待走到身侧之时，就听得压低了的声音，“既然都已忍了这么久，就再忍忍吧——”
垂下眼眸，自己方才确实失控了。三爷说的对，既然都忍了这么久，何不再忍些日子！
抬头望见四爷，他别有深意的瞧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后头的八爷由九爷搀扶着。自从八爷母妃去世后，他就一直悲痛不已，以至于现在仍需人扶着行走。八爷似是心事重重，看见我时张了张口，却终是未言半字，最后他点了下头，带着九爷十爷一起出去。
“视空——”
见十三爷满脸担忧地盯着自己，我别过头望向它处，不予理睬。要想不让他被拖下水，这是最好的办法！
静谧片刻，我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接着是十三爷离去的脚步声。回身刚要抬脚，就迎上那个皇长孙。只见他负手而立，上下打量我一下，从容的迈出殿门。不愧是康熙亲手调教的孙子，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禁不住回头望去……
脚下的步子猛然顿住。亦是回望的弘皙冲我温润一笑，而后转过身离去。双手慢慢攥紧，我旋身一步迈进了乾清宫。
方才他眸中那一闪即逝的阴狠早已纳入眼帘，有着凉彻心骨之味。看来这个皇孙，比他那个阿玛还要有城府！
抬眼望见龙案后的康熙，只见他正悠闲地喝着茶，完全没有方才那雷霆震怒的样子。走到殿中央，我双膝着地跪下。示弱并不是因为自己怕死，而是不想再连累身边的人。
“既然下雨了，那朕就饶你这一次。”
猛的起抬头，只觉惊愕万分。康熙起身走了过来，弯下腰将我拉起。他那睿智的眸子里，此时竟带上了几分抑郁。接着皇帝旋身，负手缓步向前。望着那明黄色的背影，我嘴唇不觉紧抿。所谓君心难测，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你去劫大牢，你以为——朕，真的不知？”康熙清冷的声音传来，莫名的带着几分哀切，“你说得对，朕对不起裴家，对不起这堂上的，正、大、光、明。朕知裴玄他是被冤枉的，可证据确凿，就连朕……也是无能为力。朕是皇帝，朕的身后，有着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这大清，不能没了国法！”
国法？一手拂上腕部的疤痕，禁不住冷笑连连。国法就是叫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将罪过都推到裴大哥身上？国法就是叫他冤杀忠臣，以此来稳定这大清江山？！
我以为，自己在这儿终于有了一个家，不管它贫穷与否，终是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然面前这人，却让我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这叫我……如何不恨……
“你走吧——”片刻沉默，殿中再次响起康熙的声音，“若是可以，不要再回来。算是朕……补偿裴家的！”
事到如今，补偿还有什么用？！人，都已经不在了……
痛苦的合上双眼，旋身大步离开。补偿裴家的？冷嗤一声。如若可以，我希望这一条命是留给裴大哥，而不是我……
出了乾清宫的门，却发现胤祯已不在那儿了。忙四处张望，搜寻他熟悉的身影。也不知，康熙可有迁怒于他……
“你在找谁？”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禁让我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一眼便瞧见那面色阴沉的男子，“婴耀？你怎会进宫？”
“我们明天就起程离开。”不悦的语气，随着他逼近的步子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泄露出男子心情极度不好。
“明天？”原本定下的，明明是两个月之后。明天？这也未免太快了！迎上前一步，我疑惑问道，“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怎么，有舍不得的人？”婴耀语气猛地沉了下去，望向我的目光越渐犀利。
刚想说没有，就发现那二字怔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敛下眼眸，静静地盯着湿透了的红鞋。接二连三的意外，早就藏不住心底……真正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