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的儿呀!”打扮朴素的女人喊了一声,脸上的泪就止不住了。
体态富贵的女人脸上掠过一分不耐烦之色,随即又微笑起来,安慰道:“别的你不放心,可那孩子是你一直看着长大的,他对穗穗从来都好,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亲上加亲的事情,别人想都想不来。穗穗是拧了一点,你也不劝劝她,我们用这个法子,其实也是为她好。以后锦衣玉食的,什么没有?宁君又没娶亲,这正妻的位置,除了穗穗还能有谁坐?”
董诗诗越听越气,这明明就是强逼着别人把女儿送上门,还要打掉牙齿和血吞,笑眯眯地谢谢她的大恩德。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么?她放开穆醒天的手,指着那富贵的女人就吼道:“你还讲理不讲?谁的孩子不是如珠似宝的?任得你这样欺负?!要娶亲,媒人呢聘礼呢……”
阿葵气急败坏地扯了她一把,董诗诗一个踉跄倒在穆醒天怀里,也堪堪错过了那两个女人伸过来的尖长爪子。
原本没有看到三人的女人,似乎是被董诗诗的声音吸引,两颗脑袋扭着诡异的角度对三人笑,一双指甲暴长的手直直伸着。董诗诗死命往穆醒天怀里贴,阿葵再次捏起口诀,这回扬起的是带着微微尖啸声的旋风,飞快往两个女人那处卷去,两个女人尖声长笑着,飞快地退走了。
“畜生——!!!”
董诗诗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回复过来,身后的厢房里猛地爆出一声又尖又长的惨呼。
三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院中的景致竟换了,方才还是绿影丛丛,现在已是落叶阵阵。那厢房却又打开了,方才被拖进去的女子衣不蔽体地滚出房门,脸上满是泪痕,护着自己胸前,滚跌在台阶下。董诗诗眼尖,已看出那身衣服不是方才的那身,那女子也不是之前的打扮,但依旧是丫鬟的装束。
“表妹,你惊什么?”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他缓步走出厢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三个锦衣的公子,带着玩味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女子。
“陈宁君!”女子声音嘶哑,恨恨高声吼,“你这个畜生!!!”
“独乐乐怎比得了众乐乐?”男子身后一个敞开了衣襟的公子走上前一步,笑道,“小娘子又害怕什么?我们几个都是知礼之人,方才可没有怠慢你。”
董诗诗双手紧握,已将自己手心挖穿:“这群畜生!”
阿葵怕她又一时意气,扣住她的手:“别激动!不要和这里的人说任何话,不要生任何联系!”
“可是这也太气人了!”董诗诗何尝不知这只是这阵法的主人故意展示给他们几人看的活剧,但胸中积郁,恨不得跳上前去狠狠扇那几个公的十几下耳光。她向来不是什么柔弱的善人,穿着十寸的高跟鞋一样敢在闹市追着抢包的匪徒三条街。此时却要忍下这样的闷气,叫她怎么不激动?
“诗诗,这些不一定是真的。”穆醒天的声音轻轻在她耳畔响起,董诗诗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的,他们在别人的阵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别人操纵的。
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已经站起,木木地向三人走来。阿葵立刻捏起口诀,那女子不再往前,却凄然说了一句话:“我不甘心。”
厢房门口的几个公子齐齐发出大笑声,笑着笑着那脑袋就滚了下来。
“我不甘心!!!”女子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突然扬起脸颊大吼了一声。她的双目赤红,原先的一张好脸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十分吓人。
董诗诗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子仰起头尖声长笑,那笑声如针如刀,刺得三人耳朵脑袋都生疼。
待笑声停止,院中回复了萧瑟模样,厢房门紧紧闭着,唯有贴着墙站着的一溜人依旧木木立着,似乎一直没有移动半分。董诗诗却已看清楚,那一溜的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正是方才几位锦衣公子所穿。
“你认命吗?”
一个枯哑的老者声音从墙头传来。
三人凝神看去,一个黑衣的小老头裹在一团黑色的雾气里,正对他们笑。
“……果真是你,老渊!”阿葵笑了一声,似是早已胸中有数。
老者蹲在墙头点点头:“是我,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
阿葵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移了一步,将穆醒天挡在自己身后。
“别怕,我无心害你们。”老渊嘎嘎笑出声,黑色的雾气又浓了一点,“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一个问题。”
“困了我们这么久,还叫无心害我们?”阿葵不接他的话。董诗诗溜圆的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老者,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熟悉感觉。
“你认命吗?”老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一时间院子中都安静了。
“刚刚你们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不肯认命的。她出身贫贱,虽然有个富贵的亲戚,却遭遇到这样的下场。可叹啊,她爹娘实在没有法子,为了继续留在这里干活,只能答应了那浪荡子,将自家女儿嫁与他。刚刚那一幕,就是他们成亲的前一天上午发生的。那女人被困在房里两天,直到成亲的日子他们才将她放走。”老渊似是在说一个故事,完全不理会三人紧皱的眉头和嫌恶的眼神,“所以她把我请来了。我老渊从来都特别喜欢这样的人,不认命,敢抗争。嗯,我喜欢。所以,我就帮她完成了她的心愿。那边那位姑娘,你别朝我吐口水。我知道女人一旦狠起心来是很可怕的,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老渊的手指着董诗诗。
董诗诗一下回不过神来。刚刚不是还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吗?怎么又转到了自己身上?
“你们认命吗?不认命的话,就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吧。”老渊又转开了话题,“她就在这个宅子里,找出来了,我就放了你们。”他嘎嘎笑着,身边雾气越来越浓,最后一阵风过,墙头上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