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鬼图 第二十七章 血食坊(三)
作者:苏凰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安顿下来之后,白椰本想下厨做两个小菜招待,但董诗诗婉拒了。方才也听白椰说,明日少不得要去水清楼回话,或者是拿上一些钱离开,或者是继续留着,都要有个说法。想来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跟自家这几个人说话了。白椰也不再说什么,道了安便离开了。

  白椰离去之后,阿葵跳上椅子,将刚刚和穆醒天感觉到的都说了出来。

  木莲和黑鱼也已经从地面阴影中钻出,此时一听阿葵说话,不由点了点头:“此处十分阴寒,倒是有些奇怪呢。”

  董诗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浑不在意地挥挥手:“这里比较荒凉,又被水清楼挡着,见不到什么阳光,很正常呀。”说着就往床上倒了下去。

  穆醒天看她疲倦,也不再说什么,将床留予她,自己收拾了东西正要在桌子上对付一晚,董诗诗却拉住了他衣袖。

  “睡到床上吧。”

  穆醒天脸色瞬间爆红。可看到说完话的董诗诗已经转身背对自己,完全不在意,踌躇一会后,也慢慢躺到了她的身边。董诗诗一闭眼就已经睡着,哪里还知道他在背后的紧张和激动。只是木莲带着黑鱼一脸坏笑,阿葵则完全不理会,化作狐形,伏在了门边。

  董诗诗这一睡,就睡得很沉很沉,连带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站在一条大河边,河水极宽,浪涛滚滚。

  河的对岸,影影绰绰有着许多人家,炊烟袅袅。还有着一阵阵的稻香,想来该是收割的时候了。回头再看自己所站的这边,繁草丛生,都有衰败之象,不远处栽着几株高木,叶落如雨。树下有一间小小的茅房。

  看来看去,这河上都没有桥或者渡船,而左右都望不到边,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那间小茅屋。

  董诗诗看不到穆醒天等人,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但心中平和,不觉恐惧,抬腿已经往那边走去。

  茅屋很小,门扉紧闭,窗上挂着一把菜刀,光洁无锈。

  董诗诗拍了拍门,门里什么声息都没有。转头看到窗边破了一个洞,她便凑上去看了。

  茅屋原来是柴房,堆着一捆捆的柴火,却不见有任何人居的迹象。那房梁上的蛛网已经纠结了一层又一层。

  董诗诗慢慢走到茅屋面前,回头看去。河对岸人烟繁盛,河这边只是一间普通的茅屋。而两边没有任何的通道,如何往来?她眯起眼睛,环视着四周:都是平坦原野,远远的伫立着几座连绵大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等到看到茅屋面前,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一个白色的人影静静站在茅屋前,似乎面对着她。

  那真的只是一个影子,像烟一样漂浮不定,五官和面目都是迷茫的白。

  但董诗诗目不转睛。

  方才挂在窗上的那把菜刀,此时被那人影握在手中。

  董诗诗纵然多么迟钝,也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转身就往另一边跑。

  身后人影呼吸沉重,脚步无声,但回头看时已经高高举起菜刀追了过来。

  此时再顾不上疑惑,董诗诗只是一味地跑。但没有多久已经跑到了河边。她竟忘了这里有河,是一条绝路!

  回头,那白色人影呼哧喘气,已在身后不远,菜刀寒光闪闪。

  董诗诗惊叫一声,脚下一个趔趄,跌进了河中。

  奇怪的是河水并不冰凉,而是温暖的。董诗诗并没有感觉自己落入水中,而是落入了什么更粘稠的物质里。她睁开眼,却看到周围一片猩红——自己坐在一个宽敞的屋子里,坐在一片血泊中。

  她面前站着一个肥胖的汉子,背对着自己正要缓缓转过身。

  用头发丝也能想到那肯定是不堪场面,董诗诗狠狠一拧头不想直视,却看到刚刚的白色人影喘着粗气,站在自己身后。依旧被紧握的菜刀上,布满淋漓血迹。

  董诗诗正要站起寻路再逃,但人影却似乎发出了声音。

  “……我……冷……我冷……我要……回家……家……”

  声音模糊,却能听出是个年轻口音。董诗诗正想再听得清楚,那人影却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就将那菜刀再次举起。

  “啊!!!”下一秒,她被自己冲口而出的惊叫吓醒了。

  于此同时被吓得跳起的还有身边的穆醒天,和门边三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家伙。

  “诗诗!”穆醒天将她扶稳,急切问道。

  董诗诗睁开眼,已经心定了几分,只是梦里的景象太过可怕,气息犹自不稳,只是呼呼喘息。穆醒天为她擦去满额冷汗,摊开她手心正要擦拭时,却摸到她的左手十分冰冷。

  “诗诗?你的左手怎么那么冷?”再将右手握起,却是正常的暖,“右手却不见……”

  董诗诗一愣,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身体的确是冷的,冷进了骨头里。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边身侧正放着一个包袱,是自己带着的那一个。

  她心中一动,忙将包袱打开,翻动一会,拿出了昨日在路上捡的那个装画的圆筒。正如她所料,那个圆筒触手生冰,她几乎握不住。

  才刚拿出来,阿葵已经幻成人性,伸手将圆筒夺去。他伸手在蜡封上摩挲记下,蜡封化成一缕淡烟消失了,圆筒没有了任何阻碍。

  里面果真是一幅画。画纸也是冰冷的,那冷似乎是从画中透出来,穆醒天将画放在桌上看了一会,口中已经呼出白气:“这幅画有些年头了,笔法尚可,但不算很成熟。似乎,是一个初入门径的人的作品。”

  董诗诗也走下了床,凑在他肩上看那画,才看清楚便咦了一声。

  “怎么了?”阿葵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这画上的……地方……我刚刚做梦去过……”董诗诗惊愕莫名,指着那幅画道。画上一道大河,一侧是琳琅房舍,虽简朴但也看出一切热闹气象,另一边只孤零零一间茅房,掩映在几株树下。更远处则是云雾缭绕的大山。

  唯一的不同,是此时那宽阔的大河上,泊着一叶小船,泊在屋舍林立的这一边。

  听董诗诗说完梦中事情,阿葵先皱起了眉:“你说的这个,倒像是一种古老的禁咒。只是这样的禁咒一般都有禁咒符加持,不会……哦,我明白了,那禁咒符原先是有的,只是被水冲走了。”

  “禁咒?”穆醒天立刻跟上了阿葵的思路,“要禁锢谁?”

  “那个白色人影。”阿葵细细的手指在画上移动,“这里活动的区域很有限,一边是那么多人,一边是一件茅屋,中间一条大河隔着。很显然是想将茅屋中的东西隔离开。也就是说……”

  “怕水。”穆醒天静静说道。

  “被画画的人禁锢了?”董诗诗问。

  “不知道。一些有本事的人只要手中有画,就能施这样的禁咒。”

  “可我觉得这幅画,不是随手选的,而是有意为之。”穆醒天沉吟道。

  “……它是……专门为了禁锢而画的?”

  “而且是为了禁锢特定的对象。”穆醒天看着董诗诗,肯定了她的看法。

  一时间房中几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阿葵先开口:“有意思,我们又被牵着鼻子走了。是谁那么多手,拿了这个玩意儿?”

  “我。”穆醒天很镇定。

  “啧!”阿葵嗤了一声,才小声说:“被那女人带坏了!什么都要碰什么都要管。”

  说着他已经将那画收好,放入了圆筒中:“不管怎样,这不是好东西,寻个机会我把它处理掉。”

  就在董诗诗为了刚刚阿葵的话与他争执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即白椰已撞开了房门。

  “糟了!水清楼出事了!”

  出事的只是水清楼一二两层的食坊。门外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年轻的都在伸长脖子,上了些年纪的却心事重重,一脸忧愁。

  董诗诗走得近了,听到了只言片语,却都是关于之前城镇南边的那些奇异的事件的,几乎所有亲身听闻过那些事情的人都认定,水清楼的事情,只是过去的重演。

  白椰带着几人挤开了人群,但前方有官差,却是怎么都进不去了。

  “你今日还没进去?”穆醒天问白椰。

  “没有!”白椰连带焦急和恐惧之色,“我想着起个早,到食坊去找管事的说说昨天的事情,谁知道才走到家门外,就听到楼里一片尖叫。我跑到这边,只看到好多之前住在楼上客栈的人都疯了一样跑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一个个哭着喊着。我好不容易截住一个以前一起做事的姐妹,才知道食坊里出了大事。”

  食坊一片空荡,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虎哥躺在食坊一楼的中央,已经被人剖开了,内脏全部不见,只余一地血迹。

  董诗诗抓紧了穆醒天的手。一时间,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这样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因为自家这些人而生的。

  远远的看见有几个官差正在盘问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等那几个人走得近了才看到,那浑身哆嗦,正在不停擦汗、语无伦次的人,正是昨夜里恶行恶相的三爷。

  三爷似乎带着官差要往哪里去,目光游移过这边,猛地站定了,大手抖着指向董诗诗身边的白椰就喊:“是她!她在那里!虎哥昨天就是和她有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