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乱和吵闹,董诗诗他们只能看着白椰被官差带走。自己身单力薄,也没有什么依凭和门路,只可祈求她福大命大。原本白椰文文弱弱,哪里像是犯下这样祸事的人?怕只怕,这儿的官为防夜长梦多,草率了事。
“不行!我们怎么也得帮帮忙!”董诗诗转了几个念头,便下了决定,当先往白家的院子跑回去。
白铭依旧在房中,而房门紧闭,竟毫无声息。
“白铭!白铭!你姐姐出事了!”董诗诗不客气地拍起门来。穆醒天在身后拉住她:“别鲁莽,她弟弟身子不好,要是吓到……”
门无声地开了,穆醒天的话梗在喉咙说不下去。
“她怎么了?”白铭苍白着一张脸,声音也是虚弱的。
今日离得近了,董诗诗越发觉得,白铭和白椰长得像,昨晚看去有七八分像,今日竟有八九分相似了。最大的不同,大约就是白椰有柔美的女子气质,而白铭的线条更硬朗一些。
董诗诗挑着关键处迅速将事情说了。奇怪的是,一边说着,白铭眼中的兴趣渐渐也消了,又换成了淡漠神情。
“她不会有事的。”说着,白铭就要关上门。
“等等!”董诗诗已对白椰有了喜爱之情,又感激她收留,此时看她弟弟这样的不经心,就不免有些气急,双手卡住门扇,一只脚已经伸进门里,不让白铭关门。
白铭慢慢转头看她,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
“你为何如此不紧张?”董诗诗反问回去,“她可是你姐姐!”
“所以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白铭说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不需担心。”
“怎会不担心,万一那些官员为了交差,草草地就将她交待上去,那可糟糕了。”
“我累了。”白铭已经露出厌倦神色,手上用力就将那两扇门合上。
董诗诗气了,一把攥住了白铭的手腕。
一瞬间两人都愣了。
随即白铭狠狠甩开董诗诗的手,脸面笼上一层阴霾:“够了!自然有人为她处理,不用你们这些没用的去担心!”说完大力将门关上。
董诗诗还愣愣站在门前,呆呆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穆醒天看出她的不一样,问道。
“他好冷……冷得就像,那张画给我的感觉一样。”董诗诗喃喃说着,微微皱起眉头,“而且这种冷,很绝望,也很悲哀。”
“你在怀疑什么?”穆醒天扳过她身子认真问道。
董诗诗看着穆醒天关切眼神,轻叹一口气:“我不是怀疑什么。只是刚刚碰到他手的时候,我感觉到他非常绝望也非常悲伤。那种情绪太深了,一定也很重,所以我才能感觉到。他心中必定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一直埋着。”
“你感觉到?”阿葵冷冷笑了一声。此时他矮小的身体正坐在桂树下,被桂花的香气熏得摇摇晃晃。
“……阿葵说得对。”穆醒天看了阿葵一眼,猛然像反应过什么一样,带了点激动道。
“什么?”董诗诗觉得奇怪。
“你有驭鬼之力。”穆醒天一字字说着,那眼睛却露出了凌厉之色,射向白铭紧闭的门,“你能这样迅速感觉到他的情绪,因为你有驭鬼之力。”
董诗诗瞬间明白穆醒天所想,一声否定卡在自己喉头,说不出来。
穆醒天已将董诗诗护在身后,阿葵也从树下起身跃了过来,一边口中还说着“女人好麻烦天啊我一定走不到苦寒山庄”之类的话。看阿葵这样轻松,董诗诗也放下心来。
门被撞开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利啸声。几人闯进房中,但房中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房中陈设简单陈旧,还积着厚厚灰尘,全然不似有人居住;仅仅是一张床上的被褥凌乱,似乎刚刚有人起身。
“……这件事白椰知道吗?”董诗诗才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愚蠢了。也许不知是知道,而是完全了解的吧。自己的弟弟已经非人,作为相依为命的姐姐岂有不知之理?
“我们走,这里不可再呆。”穆醒天断言,拉着董诗诗就往客房去。
木莲和黑鱼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阿葵忙蹲下身察看,很快松了口气:“只是被魂丝缚住了,除去即可。”说着他小心从木莲和黑鱼身上挑断了什么,几根白色的断线落在地上,很快融进了地里。
“这玩意只有鬼界的人才有。”阿葵说完了这句话,就紧皱眉头不爽地瞥了董诗诗一眼,似是怪她这吸引乱七八糟东西的体质。
“画不见了!”穆醒天突然叫道,一边拿出个空荡荡的圆筒。
一时间几人都愣了。
目标不是他们几个,而是那张画?
再想下去也毫无帮助。穆醒天当机立断,将简单的包袱收拾好,木莲黑鱼潜进阴影中去,其余三人便立刻离开了白家的小院。
城镇中此时还是热闹非凡的晨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走了两条街,董诗诗突然站定了,道:“我始终是放心不下白椰。”
“够了!”阿葵厌倦地吼了一声。孩童打扮的他从来不像成人模样的他那样脾气暴躁,但此时却十分不一样。“你惹来的事情已经够多,不要给我再找麻烦!”说着说着,他竟似有些控制不知自己一样,发丝无风扬起。
穆醒天忙出言阻止:“阿葵!”
深吸几口气后阿葵终于冷静下来了。看了不安的穆醒天和气鼓鼓的董诗诗两眼,他跺了一下脚,把两人拉入一条巷子,在三人周围结起一个结界才慢慢说道:“我很不对劲。”
“废话。”董诗诗没拿正眼看他。
穆醒天却是目色一深,缓缓问道:“你可是感觉变迟钝了?”
“……嗯。”阿葵咬了咬自己下唇,阴沉开口,“从遇见觅魂灯之后,我的感觉就变迟钝了。不,应该说是觅魂灯的事件解决之后,我的感觉就变迟钝了。当时我们虽然被觅魂灯爆发的死魂形成的屏障隔离着,可我还是感到有一些强大得可怕的力量,在窥视着。只不过我刚刚作出一些反应,那些力量就消失了。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慢慢不对劲起来。”
这下连董诗诗都认真起来了。
“你们不明白。狐是最灵敏的兽。任何异动,都逃不过有着高深修为的狐仙的感觉,比如我。不许笑!咳咳,就是说我这样的修为,原本一些鬼神的气味我都是不会放过的。像你,你刚到,我就知道你和原来的人不一样,你很臭。别瞪我,我说的是正事。但是,但是你看,现在我连白家那小院里的东西都感觉不到了。还有那张画,在我身边少说也有了几个时辰,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阿葵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对呀,当初那盏觅魂灯,你也是到了最后才察觉的。”董诗诗道。
“那是神器,又有镇宅主在,它们完全控制了整个山谷的力压,我察觉不到是正常的。现在却不一样。因为连你和主人都察觉到了,我还只是有轻微感觉。你知道这多么可怕?”
见董诗诗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阿葵不再理她,转头认真对穆醒天道:“现在,我们一心往苦寒山庄去就好,不要再理其他的事情。一旦分心,就让窥伺的家伙有机可趁。我冒不起这样的险,你也是。”
最后一句似乎是某种提示。之后穆醒天缓缓点了点头,董诗诗便知道自己不可以去寻白椰了,心里虽然有不满,但看穆醒天和阿葵脸色严峻,也不再坚持,反而问道:“那你的感觉永远无法恢复了?”
“不会。应该是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地方被忽略了。”阿葵翘起嘴角,冷冷笑道,“能在我身上下一些咒语和法术,想来也不会是简单角色。很值得本大爷见见。”
看着孩童模样的阿葵露出这样的笑容、说出这样的话,董诗诗不知为何觉得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于是问了出来:“你最近,不太好控制你的……呃……样子?”
“……不错,似乎变迟钝的是我,不是他。他越来越活跃,有些不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他?董诗诗反应过来:该是指的成人模样的你自己吧?
“……看来我要更凶一些才是。”
董诗诗无语。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的力量根本不够吧。
阿葵撤去结界,三人刚刚走出巷子,就看见几位官差正在墙根下闲聊。走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话: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个样子。”
“我就说,肯定是那姓白的小娘,可是却又把她放了。”
“哎,你说是不是大人糊涂了?那小娘不算什么国色,又没有钱财半分,大人怎就……”
“你懂什么!是秦二公子暗地里疏通了!”为首的一个压低了声音说道,随即狠狠瞪了一眼路过的董诗诗们。
董诗诗突然想起白铭说的话来——“自然有人为她处理”——所说的,可就是秦二公子?
那么他和白椰的关系,绝对不似白椰所说的那样简单。
只是现在离开此处为上,阿葵脚下不停,穆醒天拉着董诗诗跟在他后面,三人很快就拐上了通往城门的路。
不知何时起,穆醒天对拉着她手已经十分习惯和自然。董诗诗也没有抗拒,一任他握着,跟在他身后走着。
城门就在不远,路上行人不多。看来早晨水清楼的事情已经传扬开去,除了有商铺的地方热闹一些,此处却是相当冷清的。正走着,一个颇耳熟的朗朗声音从旁传来:“三位请留步!”
回头看去,只见在旁边的街口,一顶黑色小轿正安静待着,轿边站着的正是那位高大的仆人。
阿葵脸色一沉,低声道:“走!”
三人刚起步,轿中就传出一个淡然的男子声音:“身有驭鬼之力,却不为百姓除忧,岂不是毁了空昊老僧一番心意?”
阿葵猛地停下,回头往那轿走上几步,一字字低吼道:“不、要、唤、我、主、之、名!”
“你主?”黑色的轿帘被一把折扇挑起,轿中坐着的秦二公子露出一张俊逸脸庞,此刻脸上带着一丝倨傲的笑意,“怎么,你现在的主人不是那位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