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帐子又一次被掀开,玉直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董诗诗,没好气地将一碗饭与一碟子菜重重放到床边小几上。
“起来!吃饭!”
董诗诗一直闭着眼睛,看似在睡觉,但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样逃出去,寻到穆醒天。不是她不记恩,玉氏兄弟救了自己与他们要处理穆醒天是两回事。她不停想着,可玉直总是坐在帐外,她无法下手。自己伤口这么快就能愈合,只能说明玉氏兄弟或者这里的人中,绝对有深谙此道的能人。她不确定若是自己召出鬼奴,他们会不会立时察觉,自己反而失了先机。
对于自己的冷静,她也颇为吃惊的。也许是意识到此刻只能靠自己,而穆醒天又需要她,她才能这样坚定地坚持下来。至于阿葵或者空远,她都已经无法再相信了——他们正是法力高强的人,也正是有能力鄙夷如她这种人的家伙。空远的性格虽与阿葵大不相同,但她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和阿葵一样,来日也会翻脸。
再说还有来日么?明日都不知是否能保全。
“还装睡?!”一个粗鲁的动作,玉直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她可以肯定玉直肯定没有女人缘。但装睡已不可能了。董诗诗只佯作刚刚睡醒一般,道:“为何要吵醒我?”
“哼!”玉直冷笑一声,“你毫无武功,不懂得屏息,还想骗我?你根本没有睡。”
董诗诗终于坐直,斜瞥了他一眼,反驳说:“难道知道我在装睡,你就可以这么粗鲁地抓我?”她毫无风度地将袖子捋起,露出白皙手臂,上面果真有隐约的红印。
玉直不由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生硬地说:“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没有抱怨的权利!”
这个反应不对吧!董诗诗捋袖很高,露出的已经是上臂。若是正常的男子,此刻应该要转过头去,惶惶然说着“非礼勿视”之类的酸话了。不过……董诗诗心中叹了一口气,玉直对女人没有任何概念,又怎么要求他懂得这些?看来他的生长经历和平常的男子不太一样。董诗诗胡乱想了一通,悻悻然把衣袖放下了。
她捋起袖子,是想让玉直在离自己很近的距离里转过身。只要那么短短的一瞬,她就可唤出鬼奴了。方才他在外面坐着的时候,她已经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鬼奴,默默回忆了画法,还偷偷咬破了指尖,忍着痛一直轻揉那个伤口,不让血液凝结。
一招不行,只好再出一招。看了一眼床头小几上的饭菜,董诗诗才想起一个问题:这里是谁的帐子?
“这个帐子,是大夫的?”董诗诗慢慢问道。
玉直皱起眉头,眼里全是对董诗诗多嘴多舌的不满:“这是我的帐子,你想要说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玉今警惕性极高,而此番行动又必然是较秘密的,帐子也不会立起太多。所以让帐子的主人玉直来看守她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个弱女与一个练武的男人,高下立分。
既然这里是他的帐子,董诗诗立刻生了一计。
“这个饭我不吃!”董诗诗一挥手,就把那碗满满的白米饭扫到了地下,“虽然是对待俘虏,但是就不能上一些合适女眷吃的东西么?我才刚刚伤愈,该吃补品!”
玉直眯起眼,眼里是危险的光芒:“……女人,吃饭。”他走到了地上,用脚将洒了一地的米饭拢起来,用眼神点点董诗诗,又点点地上已经脏了的米饭。
“你!你太过分了!”董诗诗原本就是想让他发怒,好让自己接着下一步动作。现在玉直这样侮辱她,却是刚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抄起那盘菜,一边喊着“别欺人太甚!我可不是狗!”一边将那盘菜向玉直扔了过去。
董诗诗已经发现,玉直对她有一种距离感,或者说他也许对女人都保持着这种距离感。现在正是利用这种距离感的时候:因为他这样,所以即使惹怒他他也不会触碰自己。自己的手得空,便可以将那盘荤素混合卖相差到极点但满是菜汁的菜向他扔去。
玉直见她将菜扔了过来,眼底掠过一丝轻蔑之意,迅疾地移动了身子,避开了。扔了菜,打翻了饭,都是她的事情。因为口粮本来就不多,他已将自己的省下一部分优待俘虏,她不吃便是她自己找的。
可当他看见董诗诗眼里的得意,和身后清脆的器皿碎裂声,他脸色不由一变。
转头一看,玉直更是怒气勃发。
帐子上原本挂着的那张弓,此刻已经沾满了淋漓的菜汁。
董诗诗要的就是这一瞬。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盯着那把弓和那些箭看了很久。保养得很好,看出是受到主人爱惜的。而她问玉直这个帐子是谁的,也是为了确认玉直会不会因为弓箭被污而紧张。当她看到玉直正好站在弓箭前面的时候,之前的思考立刻就汇成了这样一个仓促但的确奏效的法子。
玉直真的转过身了。他气自己。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那女人身上,却忽略了挂着的刺月。这是他最称手也最爱惜的武器,此刻却沾满了菜汁,怎能让他不气愤。
急急用袖子和衣角擦拭,正要转身狠叱那个女人,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再次转头的玉直,怒气很快变成了惊愕,随后却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原来……是想使用驭鬼之力啊。”他拿着那把弓,走到了床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抱着左边手臂在床上蜷成一团的董诗诗。
董诗诗痛得眼泪已经狂飙而出。明明和以往一样,明明就是用血迅速画出鬼图,然后鬼奴就可钻出,为何画完鬼图之后那些血迹却立刻凝固变黑,还窜上了画画的手臂?
而且,那些黑色的纹路竟似有生命,钻进了她的手臂里。
透过皮肤都能看到黑色的虫子一样的血路正在皮肤下疯狂游动,董诗诗不想在玉直面前示弱,但这样剧烈和迅猛的痛楚她真的没有经历过。最后,她竟痛得晕厥了过去。
从她发出惨叫到昏死过去,不过是一瞬。玉直没有打算让她好过,用弓抵着她的颈脖与下巴,手将她歪在一边的脸扳向自己。
那张脸苍白如纸,墨一样黑的眉紧紧皱着,唇上沁着血。
是太痛了,所以咬破了?玉直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这个反噬之力竟是这样作用的,自然也不知道会有多痛。他把心里的一点怪异感受压下去,继续用弓抵着董诗诗,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女人,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