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今突然发话道：“既然号称‘驭鬼娘娘’，做出这个软弱样子又是给谁看。”

　　董诗诗嘴角抽动，不知作何表情才好。什么驭鬼娘娘，只不过是当时秦二和那珉夫人散布的消息。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渐渐地她也发觉在这个称号的背后还有着鬼界人的踪迹。

　　比如那位一身天青色长衣的男人。

　　“和这个快死的男人相比，我对你更感兴趣。”焚天突然说道。它将刚刚被董诗诗打断了的话题捡了起来，对玉今说出一串冷冰冰的话。

　　董诗诗握着穆醒天的手，它很凉，凉得让她越来越慌。焚天和玉今之间一言一语的说话有些进不了她的脑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玉今毫不示弱。

　　焚天冷笑：“人类还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特别是你。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骄傲又自负，令我恶心。”

　　“那你对我的那一方面感兴趣？”任什么人被这样直接地说都不会有好脸色，当然也包括玉今。他脸色一沉，问道。

　　“给你玉笛和药粉的是谁？”

　　玉今的眉毛轻轻跳了跳。

　　“无需顾虑。那家伙我必定认识。”焚天嘿嘿一笑，“只是那家伙不会想到竟然有机会重新遇到我。”

　　“……是一个女人。”玉今也明白焚天定认识那人，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于是便说了出来。

　　焚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姓白么？”

　　董诗诗恰好听到了这一句。她瞬间便清醒了：鬼界的人她认识得不多，但姓白的，却正有一位。

　　“白椰。”像是要证实她的想法，玉今回答道。随着玉今的话说出口，焚天朗声长啸，声音震得周围的树木簌簌发抖。

　　时隔五百年，它几乎要忘记白椰的模样了。但鬼界中鬼主释竹信任的人不多，白椰是唯一一个女性，焚天再怎么遗忘，都无法忘记。好胜、多变，但也痴情——它只记得这些。或许这些已经够了。转头看向董诗诗，焚天慢慢说道：“你要怎样做，主人？”

　　敖足是鬼主释竹的人，而白椰也来掺和。很明显鬼主释竹觊觎着此处，苦寒山庄的状况不甚乐观。董诗诗脑子里有些混乱，手中紧握的穆醒天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焚天，难道没有方法能救他吗？”

　　焚天默默看着董诗诗。她这个眼神多么熟悉，只是哀求的对象变换了，要保护的人却还是那一位。“……有。”焚天轻叹一声，说道。它始终硬不下心肠，正如当年无法硬下心肠一样：这是自己最大的弱点。

　　董诗诗眼里蓦地闪起了希望的火光：“谁？”

　　“不远。”焚天默默说道。

　　董诗诗一愣，突然明白了，抬头望向不远处那高峻的山峰。独天峰已经从震动中平息下来，几点鲜艳的红点环绕着峰顶，迷雾已经变薄了，她甚至可以看到峰顶露出的一些房舍痕迹。

　　“那我们走吧。”她说。

　　但所有人都没有回应她。玉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玉直则眉头微皱，眼中尽是忧虑。焚天走近了她：“苦寒山庄若是这么容易上去，这么多年哪里还能存在？”

　　董诗诗轻轻咬着自己下唇：“那又如何？天府地狱我都可以去闯，一个苦寒山庄，我不怕。”她攥紧了穆醒天的手，掌心渐渐暖起来。

　　焚天似乎笑了一笑。它是一匹马，看不出笑与不笑的区别，但话语里有些劝慰的意味：“不要意气用事。越靠近苦寒山庄就越危险，而我也不能陪着你，你很难再进一步。”

　　“……你要走么？”董诗诗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管怎样，都谢谢你了。我还有鸣兽、帝听，还有……”

　　“谁都没有。”焚天打断了她的话，“越靠近山庄，就越难召唤鬼奴。苦寒山庄这么多的戒备和保护不是轻易可以破坏的，而所有的法术都会对鬼奴产生难以恢复的伤害。我不能陪你走下去，那就谁都不能了。”

　　“……我知道了。”董诗诗点点头，“谢谢你，焚天。”

　　焚天奇怪地看着她。自己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她还是一定要去么？那陡峭的山壁不是人力可以攀登的，眼前的女人没有一点法术，仅有的驭鬼力也不能轻易使用，一则是会被反噬，二则是即使召唤了也没有用。所以说，它一直的感觉都是对的：眼前的女人和当时的青涟，是完全不同的人。

　　“对不住了。”焚天低下头，行了个礼。它虽然是董诗诗的鬼奴，却和一般的鬼奴不相同。它的力量太强，除非主人比自己更强，它才会真正地低头服从：而除了鬼主释竹，没有人能让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是以血标记了归属，它也依旧有来去自由的权利。

　　而太久没有离开过鬼界，又脱离了敖足的领域，进入苦寒山庄的地界，它其实相当难受。行礼完毕，一股红色雾气腾起，它在雾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董诗诗不想再耽搁，将穆醒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便想站起来。但太艰难了：一个昏迷的人，他的体重似乎比之前都要重。

　　“我来吧。”玉直走前一步，要帮她背起穆醒天，却被身后的玉今狠狠喝止了。“停下！现在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浪费时间！”玉直停下动作，好一会才转头对玉今说：“我能帮的也就是这最后一回。”

　　“不要婆妈，我们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玉今已经发怒了。他脸色不太好，眼里闪着严厉的光，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而在他面前的玉直，极其相似的脸上有着相似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决。

　　“说得对。”身后的董诗诗开口了，“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分道扬镳吧。”

　　玉直猛然转头，看到她已经勉力站了起来，穆醒天靠着她，眼睛紧闭。

　　“我……”

　　“多谢。”董诗诗对玉直点点头，转身就一步步挪走了。她没有再看玉今一眼，也没有理会玉今脸上刹那闪过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