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诗诗无法否认，心里像堆积了山一样多的疑问和恐惧。

　　空远是食用了他人的躯体才重生的么？那他现在算是怎样的人？为何他身上还有人类的血液，为何他又与正常的人并无二致？

　　还有，那个神秘的男人是谁？是他将空远引到了现代？为何空远记不起他的模样？

　　“吃完了，也恢复了。我才发现大坑下面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口。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我推进了洞口里，然后我就昏迷了过去。”空远继续说着，“等醒来了，就已经在这边了。在溪流边，几乎都湿透了，然后什么都记不起来。要不是渐渐靠近了苦寒山庄，我也不会慢慢记得一些，也不会在见到虚穴的时候那么惊慌。”

　　“从虚穴里通过，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么？”董诗诗问。

　　“当然。虚穴是通道，若是人为强行打开这个通道，是需要代价的。而且代价还很大。”空远脸色愈沉。他看见苦寒仍在施法：这很不寻常。苦寒的法力很强，现在又有穆醒天分担了一部分负担，她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镇住区区一个地方，怎会花那么长的时间？

　　“什么代价？”董诗诗追问。

　　“寿命。”

　　董诗诗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有能力打开虚穴的人不一定会去做这件事，但打开了虚穴的人，一定是不在乎自己寿命的。比如苦寒。她是惠山女，有着真正无穷的寿命。所以那个人应该也是一样。”空远看着在大坑边上的苦寒，“要不是他已经不在乎寿命，要不就是他的寿命无穷无尽，没有终结。”

　　董诗诗快速地在脑海里消化着空远说的话。这一切都太让她震惊了。如此一来，那位神秘的男人竟让她觉得十分惧怕：不畏惧寿命长短是么？那不就说明，他和苦寒一样，其实并不是人。

　　正思量间，听得不远处苦寒一声惊呼，整个人随即向后飞了出去。空远立刻反应过来，已经蹬腿奔了过去，将苦寒稳稳接在了怀里。董诗诗却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深坑：苦寒施法时候原本弥漫的淡金色光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出的黑色雾气！

　　“苦寒！”

　　“中、中计了！”苦寒喉头吐出一口浊血，虚弱地说。

　　“阿葵！阿葵！！阿葵！！！”空远抱着苦寒声嘶力竭地向岛屿上方喊着。黑色的雾气已经弥漫开了，董诗诗只感到一阵眩晕，可是胸中一直存在的呕吐感却消失了不少。——你的灵魂有臭味。她突然想起阿葵所说的话。这些黑色的雾气，原来却是自己所需要的？

　　随着空远的喊声，从岛屿上蹿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地的一瞬间已从空远怀中接过了苦寒，一脸愤怒和紧张：“怎么回事？”

　　“中计了！”空远咬着牙恨恨说道，“外面的人将虚穴打开了！”

　　董诗诗跑到空远等人身边，听到他这样说不由得一愣：虚穴？在那里的是虚穴？

　　“不管打开虚穴的是不是鬼主，他都利用了苦寒的力量！他们杀害了赤云鹤，并且在赤云鹤的身上埋下符咒，让赤云鹤的尸体也有作乱的可能。我们这里只有苦寒才能施法镇压它们，只要在苦寒施法的时候将法力的方向挪动就能利用苦寒来将虚穴打开了！”空远急急说完了一串话，擦去苦寒腮边的一道血痕。

　　“这怎么可能……”阿葵满脸惊愕，“这是很高级的术……”

　　“空远说的没错。”苦寒终于缓过气来，精神好了一些，“虚穴被打开了，他们要来了。”

　　歪着脖子的赤云鹤一只只从坑里爬了出来。它们不能飞，只是在地面上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看上去狰狞可怕。

　　阿葵扭头望着往这边靠近的赤云鹤，喃喃道：“他们真心急……赤云鹤全都出来之后，虚穴的入口就打开了……”说着他轻轻一拧指头，几束疾飞的火光迸射出去，落在当头的几只赤云鹤身上，瞬间它们身上就窜起了火苗。赤云鹤无声地在火中维持着前行的姿态，只是走多两步已经倒地了。

　　空远也在攻击着赤云鹤。他一下下地弹着手指，虚空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波动，而他远远面对的几只赤云鹤已经炸裂开来。董诗诗看不到空远的表情，他的脸被阿葵挡住了。但她看见他的手，不知是太用力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竟在微微颤抖着。

　　恍然间，一只带着凉气的手拉住了她。“你……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我决定了。”董诗诗对着苦寒点点头。她的确是已经决定走了，但现在还能走么？独天峰上很快就会布满鬼界的兵卒，和心怀鬼胎的人们。

　　“放心，人为打开的虚穴每次只能容一个物体通过。所以来到这里的，一定是鬼主释竹。”苦寒似是看出她在担忧什么，喘着气说。

　　董诗诗突然间明白了苦寒要做什么。但阿葵比她的反应更快，已经将两人拉着的手硬生生分了开去：“不可以！”

　　“阿葵，不可任性。”

　　“绝对不行！你为了慕原我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管这个女人的事情！”阿葵又气又急，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苦寒，却还是无法按捺心里的激动。

　　苦寒却轻轻对他笑了：“不是仅仅为了谁。阿葵，我也不想失去你。”

　　阿葵的手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董诗诗也愣愣的，眼前的苦寒脸色苍白，但却更像一个人类了。她突然理解了空远所说的话：她是温暖的。

　　“不快些让她离开，你我都无法预料鬼主释竹会在这里做出怎样的事情。”苦寒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双手并拢再张开，贴紧了地面，“你，还有空远，还有慕原师兄，我全都不想失去……我已经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你们了……就让我为你们做一件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吧……”

　　与地面紧密触碰的手心渐渐漫出温暖明亮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