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瑶张大了嘴,她是真没想到,兴之所至地乱叫一通,会惹来杀身之祸,犯了众怒。
她不怕死,可是如果这样死了,也太窝囊了吧?!她可不认为自己本事,能轻易对抗村民,历史已经教过很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己算什么?舟都算不上,惹了众怒,一旦事态蔓延,十个百个步瑶都不够村民怒火烧的。
“就为这几句话,就要杀人,不至于吧?!”赵夫人忧心地说。
“几句话?上午,在茅山采了几十年草药,对路熟得象走自家菜园子的方大,摔下了山崖,死了;给牲畜接生了几十年的刘翁,接生母牛时被牛给顶死了;向嫂子家的鸡突然死了一窝......这难道只是偶然”
一个曾经读了几年书的汉子,字句铿锵地责问步瑶。
另外一个壮实汉子也站出来,嘶哑着声音吼叫:“以前也没觉得城隍爷多灵。听说,茅山新建了城隍庙,大家有空就去拜拜,没想到,这城隍爷是真灵验,只要所求不是不合情理的,一般都能满足要求。他们说,这是因为咱这一片换了新城隍爷。现在,你得罪了城隍爷,却要我们来受罪,还有天理没有?!”
步瑶低头:“好象,是有点诡异哈。”
说罢,突然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就算我说了城隍爷的坏话不对,你们又有什么凭据说是因为我说的这些话造成的呢?”她一指刚才那壮实汉子:“你也说了,是我得罪城隍爷,理应惩罚我,你们与我非亲非故,怎么惩罚你们呢?难道......城隍爷还怕了我这个小丫头?”
几十个村民有一半在点头,一时厅里嘈杂:“是哦,没道理她犯的错罚我们啊。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啊?”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只知道她得罪了城隍爷,那就得她去赎罪。”
......
这时,王守镇夫妻和赵守节兄弟也闻讯赶了过来,将步瑶护在了身后。
赵守节大声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谁敢欺负我妹子,我们兄弟绝对不放过他。”
宋里正挥手:“诸位别闹,听我一言。大家都知道,赵家三娘子是得了仙家护佑的人,就算言语有失,也不可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觉得,咱们分两步走,什么杀人祭神之类的话就别说了。”
宋里正悄悄望望赵惟吉,看他点头,便接着说:“我们可以请三娘子步行上山,备了三牲前往城隍庙请罪,另一方面,咱也查一下,看村子里可有人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步瑶觉得这倒是很合理的,若为她骂了城隍爷就要杀她,她决不俯首就擒。而且,她也相信,白彼德作弄她是真,绝对没有害她的心,更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惩罚村民。毕竟,他是赵家先人。
可是,自己不能说城隍爷是自己祖父,是不可能害自己的后人的。若这话出口,才真是中邪呢。
现在,只要不是要她的命,那就配合他们。上山请罪可以,就当冬游,顺便去找白彼德的麻烦。
步瑶诚恳地说:“我愿意选择吉日上山请罪。说不定,我还能问问村民受惩罚的真正原因。”
“明天就是吉日。”有村民大声说道。
步瑶谦恭地说:“行,那我就明天去。我一定虔诚地向城隍爷赎罪,为上茅庄祈福。”
有妇人尖细的声音传来:“若还是不行,少不得还要来找三娘子。毕竟,我们想活下去。”
步瑶咬牙,就象那些给人做了媒,还被要求一定包生儿子一样,步瑶对这无理要求气愤不已,却又发泄不出来,脸色发白地说: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
这时,又有村民嘀咕:“我们是不是要派人跟着,若他们没去呢,那岂不是全村人要遭殃?”
赵惟吉也生气了,虽然恨步瑶对长辈不恭谨,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能任外人揉捏。
“不劳诸位,我们赵家必然盍家出动,准备厚礼,前往城隍庙请罪。不会,诸位信不过我赵某吧?!”
宋里正赶紧说:“哪能呢。这事就这样定了。打扰了。各位,各自散去吧。”
吵嚷着,拥挤着,总算走了个空,耳朵一下清净了,舒服了。
赵惟吉转身坐在椅子上,一拍桌子:
“赵步瑶,跪下。”
正厅诸人一个不防,惊得一抖。步瑶委屈地跪了下来。
其实,也不委屈,谁叫自己嘴巴欠揍,在心里骂骂就好,偏偏冲口而出。明明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多么信奉神明,偏偏要撞上枪口,活该。幸好自己是在这乡下地方,幸好是在这宽容的家庭里,否则,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夫人拍拍胸口:“吓死人了。好好跟她说,她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赵惟吉恨恨地瞪了赵夫人一眼:
“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还由着她胡来,真是慈母多败儿。对祖父不敬,对神明不敬,够她死多少次的。你知错吗?如果不知,不妨请家法来帮你。”
步瑶诧异地抬头:“咱家有家法?”
赵惟吉瞪她,她赶紧说:“当然当然,咱家什么家庭,肯定有家法。可是,爹爹,我知错了。再说,虽然我出言不逊,可是也是有原由的啊。你也得容女儿分说分说。”
“什么理由?让你可以辱骂你祖父?你是什么姑奶奶,能站到祖父前面去?”
“爹爹,女儿错了,真的。就象街上有人吵架,出口什么脏话发狠的话,那都是气出来的话,不能当真的。我去城隍庙请罪的时候,一定虔诚。可是,若不是祖父作弄我,我也不会这样的啊。”
“哼,你祖父会作弄你?”赵惟吉不信。
“真的。当时他在河边跟我说话,看见有人来就隐了身形,却没告诉我,害别人以为我中邪在那里自言自语。后来,他临去前才告诉了我他作弄了我,我一生气,就说了几句,就是这样啊。”
赵惟吉想起那妇人的话,好象是这么说的。父亲作弄瑶儿?还真是有可能。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辱骂先人终究是不孝之举。你跪着好好反省,吃晚饭再起来。明日一早我和你娘陪你上山。”
赵守节兄弟站出来:“我们也去。”
王守镇夫妻也说道:“我们也去。”
步瑶跪在地上,又恨又悔又感动,泪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