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言回去的第二天,我收拾了东西也跟着离开了山东。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我在早晨五点半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睁开了眼睛。也许是我被莫言给奴役了太长时间了,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每当到了该挨虐的时候,便自发自觉的醒了过来。
所以我便趁着刚蒙蒙亮的天,背上包袱离开了山东.在上火车站的前一刻,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错开重重的人海,跑到我面前,汗水沾湿了他的发,他拉住我拖着行李的右手,说,初燕,你不能回去。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没有勇气跟你说话,可是你真的不能回去。说完,程豫雪急忙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我,他说,初燕,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吗?你说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巴厘岛,最想去那里看花,看水......如果,如果,现在我让你去巴厘岛,你,你会去的对不对?说完,他满含期望的看着我。
我一直沉默在那张他递过来的雪白的机票里。
巴厘岛。
程豫雪眼中的希望在我的沉默中渐渐如火花般散尽,他叹气,说,初燕,是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可是,我现在不奢望你能答应我什么,只是,初燕,请你去巴厘岛玩三天好吗,三天时间,一切都不会变的。
我说,程豫雪,这六年来,我曾经走过无数条路,经过无数座楼,掠过了无数风景,你知道我最想去哪里吗?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最想去巴厘岛,我最想去那个梦境一般出现在画册上的巴厘岛,却是和你一起。可是,程豫雪,这些,你又懂吗?
程豫雪愣了一会儿,说,我懂。我知道这三年你过的不好,可是,初燕,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说,程豫雪,你很好,你没有伤害过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你不必自责。但是,不要再让我走了好吗?如果,我去了巴厘岛,去了那个美丽却陌生的地方,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办呢?如果我再也不记得他们的眉眼,再也记不得回家的路,我该怎么办呢?
程豫雪慢慢松开手,身边重重的人流,他的汗水顺着伏贴的发流下,凝结成了一滴滴晶莹。他说,对不起,初燕,对不起。我忘了你也会哭你也会迷路。说完,他低着头从我手中拿过那张机票,看了一眼,缓缓抬手,机票顺着风飞向了两个方向,巴厘岛分开背道而驰。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上了火车,离开了山东。
火车在缓缓移动的时候,程豫雪还站在外面,还保持着撕碎机票时的动作,一直站在外面没有动。
他的背影在火车上看去渐渐模糊不清,可是却依然充满了悲伤。我默默的看,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发呆。然后,手指在窗上划下轻轻的一道,眼睛就蒙上了大片大片的雾气。
程豫雪,在你当年就这样彻底离开我的视线,彻底离开我生命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有去悲伤,我只是在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上一遍遍走,在我们一起做过的楼阁台阶上一次次的坐,在我们曾经看过的风景里一直跑,直到我再也动不了为止。
从红日东升到朝霞满天,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来诠释我的哀伤。可是我等了那么长那么远的时间,只有于莫倩跑来对我失声大喊,那么歇斯底里,她说,程豫雪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犯贱吗,被糟蹋的还不够吗?
我一脸平静的看着她,我说只要程豫雪还能再回到我的身边,我还可以再贱一点。
于莫倩一脸陌生的看着我,扬起手抡圆了胳膊给我一巴掌。她冲我大声喊,你到底是要怎样,他不要你了,你听见没有,他不要你了,就算你再犯贱他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于莫倩这话实在是太狠了,我终于抑制不住,抱着她呜呜的哭起来。
我终于也跟着百川离开了那座城市。
遇见很多人,他们都会喊林初燕,可是都没有你曾经喊的那么好听。
唯一还有着关联的,是我手机上的那个号码。它就静静的躺在我的眼前,虽然我早已将这十一个数字烂记于心,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哪怕是电话的问候。
常常,会惦记起,程豫雪过的好不好。
很多时候,我想跟你说说话,我就拿起那只你送我手机,对着上面的十一个数字轻轻的讲,我想告诉你,我学会了使用忘记你,可是我总是忘不记你。也会更加奋发努力学习,超过以前的你。这些,在我每次给你讲完,都会在我脑海中粉碎。
我没有谈恋爱,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原来的地方,有个你离去的身影,还有个与你相反的身影,未来,他会带我回家。
程豫雪,我已经忘记了所有过往,就像你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中经过一样,若是这样,是不是我们就扯平了呢?
若是这样,我们的未来会不会就不再悲伤?会不会很开心呢?
还有,程豫雪,我回到原来的城市了,因为,百川在那里发展崛起了,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仍然没有遇到那个未来牵我手回家的男子。
我将会看见我熟悉的一些人的眉眼,那里面没有你。如果我们遇见了,你也不要问我的名字说似曾相识,反正你已经将我彻底忘记,清理出你的世界。忘记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在你的生命中走过三年,她曾在你身后喊得撕心裂肺,你只是冷漠的将她清理出你的世界。
在第二天的上午,我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四五天都没见,咋一见有些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当于莫倩在火车站对我张大怀抱准备给我个熊抱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程豫雪漂亮而忧伤的脸,蒙着雾气的眼,爱情,就是一场令人心痛和心动的离去与替代。
我没有接受她的熊抱,因为,突然之间,我觉得这个相离不久的城市,对我来说,变得有些陌生。
于莫倩接过我的行李,在的车上,她说,初燕,没什么,你只是对音乐节的到来感到有些不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