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文昌来到青鸾苑时，王氏一脸憔悴，双目无神，以手托腮坐于厅上，显然是在想事情。林大娘立在旁边也是一脸愁苦。

　　王氏看见他进得屋来，忙起身相迎，“昌哥！”

　　诸葛文昌看她脸上泪痕未干，道：“芙妹，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大爽利，还是有什么伤心之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宫内传来消息说，二皇子今日向皇上求娶黄氏那女儿。”王氏低声说道。

　　“什么？”史娉婷一脸惊疑，“娘亲，皇上答应了吗？二皇子怎会求娶史文绣的？往日在书院时，他对文绣虽然纠缠，不过我看来只是刻意轻薄而已。”

　　看着二人神态，诸葛文昌大惑不解，“这不是好事吗？二娘子做潞王妃，婷儿太子妃之位也保住了。黄氏也不会用六娘子的事情要挟于你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王氏对着女儿摇摇头，又看向诸葛文昌道：“昌哥，你不明白这其中曲折。皇后去得早，我太原王氏尊祖训，男子不出仕，朝中并无势力。我嫁给了郎君，婷儿日后又要做太子妃，所以如今这史家不仅是太子母族，也是太子妻族。

　　郎君他虽是当朝相公，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又得皇帝宠信，可是手里却并无兵权。黄氏父亲是河东节度使，二皇子的外公是陇西节度使，两人都是手中握有重兵的封疆大吏，若是他们结亲，这、这让太子还有活路吗？若太子地位不保，恐怕我们这一家大大小小也都保不住了。”说完，嘤嘤哭泣起来。

　　诸葛文昌道：“芙妹，你说的事情我也不大懂。不过这事你都能看出来，那皇上肯定也能看出来，太子乃国本，皇上又怎么会自毁太子根基呢？”

　　“你不知道情况，如今二皇子立下赫赫战功，封赏之时，推掉所有，只为求娶黄氏女儿。他们不是一向不对盘的吗？怎么这次倒要结儿女亲家了！”说到最后，王氏几乎是在自问了。

　　蓦地，她抬头道：“昌哥，这世上不是有银针也验不出，服下也无什么痛苦的毒物么？可否给芙儿一些？”

　　诸葛文昌吓了一跳，“芙妹，万万不可啊。上次为了帮你，那小娘子至今还痴痴傻傻，为兄一直心结未解。毒药更甚，人命关天哪！我辈本是治病救人，又怎能以自己所学害人呢！更何况万一被人得知，这可是大罪啊。”

　　王氏泣道：“昌哥，你误会我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择手段之人么？你不在朝堂，不知道这朝堂之险。自古帝位相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抄家灭族的不可胜数啊。若真有那一天，芙儿只愿和女儿早死，也不愿沦落教坊污泥之中。所以，昌哥，你帮帮我，与我一些也好做日后防身之用。”

　　史娉婷与母亲抱头痛哭。房间内只有林大娘在，赶忙上前劝阻，一时间，三个女人的哭声让诸葛文昌手足无措。

　　诸葛文昌劝道：“芙妹，事情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史相公乃是当朝宰辅，皇上信任有加，怎会有抄家灭族那一日？若真有那一日，为兄无论如何，也是会帮你的。不过现下，芙妹不如去寻史相公朝内同僚支持，看看能不能有效果。要么买通宫人，询问皇上意思如何，这毒药之事，莫要再提了。”

　　王氏慢慢止住了哭声，轻轻拭泪，道：“你看我这不是刚知道了消息，一时有些无绪，倒让昌哥你见笑了。”

　　诸葛文昌点点道：“芙妹你也莫要太过担心，婷儿说你最近不大舒服，为兄替你诊脉探上一探吧。”

　　王氏笑得有些无力，面上还有泪痕，这使得她看起来比往常要柔弱许多，“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这些日子睡得有些不大好，没什么精神而已。如今那六娘子身体可好了？前些时日，又出了天花，如今想必已经全好了吧？方才你说那小娘子痴痴傻傻是怎么回事？”

　　诸葛文昌道：“就是醒来后就不大认得人，也不说话，见了生人极怕。有些痴傻，有时还会发癫症。”

　　“什么？竟变痴傻了？”王氏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昌哥，都是芙儿的错，若不是芙儿，又怎能害六娘子如此？是芙儿不能容人，教女无方。”说着，眼泪不住涌出。

　　诸葛文昌本来有些怀疑那罗太医，此刻见王氏一脸惊疑，又十分后悔的样子，也打消了这些念头，忙安慰道：“这事与芙妹无关，若不是那小娘子与她娘亲挤兑你们母女，你又怎会如此？”

　　王氏抬眼道：“昌哥，可有法子救治？我当时虽然恨他们母女二人，也只是想教训她一番，并未想要害她若此的。昌哥你一定有法子的，你救救她吧！”

　　诸葛文昌摇头道：“芙妹，这病怕是治不好的，我如今也是尽力而为而已。”

　　王氏道：“昌哥，你可是咱们朝最有名的大夫，怎么会治不好呢？不行，我明日就去宫中请旨，请太医来，无论如何，也定要将六娘子治好。否则，郎君回来，怎么和郎君交待呢？昌哥，我不是不信你的医术，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无法救治了。”

　　诸葛文昌叹气，“芙妹，你心地还是这么善良。去请来其他大夫看看也好，或许其他人有什么妙法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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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碧梧苑，黄氏卧房。

　　黄氏坐在梳妆台前，拿起妆盒里一支精巧的金质凤凰步摇把玩。步摇金光闪闪，凤凰鸟展翅欲飞，凤眼乃是一颗世间最为难求的红宝石，阳光照射进来，闪烁出特有的六道光线，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仔仔细细看了好大一会，黄氏才道：“这宫中的物事确实不同一般，精巧绝伦呢。柳贵妃倒是知道我最爱金玉之物。”

　　说完，放下手中步摇，转头问向青娘，“昨日潞王在殿上以军功向皇上求亲，现下情形如何了？”

　　青娘脸上带着一贯的小心翼翼，道：“夫人，听我那小姐妹说，皇上当时也未曾有大怒之态，只是说待史相公回朝再做商议，柳贵妃那里还未有消息传过来。”

　　黄氏脸色不大好看，有些泄气，道：“没想到想嫁与潞王，困难也不小，和做太子平妃差不多。”

　　青娘劝道：“夫人，想要得大富贵哪能有那么顺利呢？如今潞王风头正劲，黄家又是北防大将，皇上一时不能决定，要做些考虑也是正常。奴婢曾听说，夫人父亲黄大将军从前也是吃了不少苦，这才做到如今这高位呢！”

　　听到青娘说起自己父亲，黄氏很是高兴，“那是自然，爹爹一生戎马征战，有几次还险些丧了命。我与郎君议亲那年最为险恶。那年爹爹奉已故曾将军军令，以身犯险，仅带了五千军士做诱饵，引契丹大军来袭。战后，五千军士仅存活三百余人！若不是曾将军因指挥失误，又在战场上受流矢身亡，被夺了这节度使之位，爹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得这河东节度使呢！若不是因为爹爹加封，我恐怕也不过是这相公府一个没名分的小妾而已了！”

　　青娘道：“如此更可证明夫人您才是有大福气之人呢！绣娘子结亲之事，虽有些困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行。皇上心思虽然难猜，但只说再议，道史相公尚未回转，以奴婢看来，这便是有希望。

　　前日我听人说我朝收复了六盘山以东原州地区，这是我朝自立国起，百年以来的未有大好局面，若是陇西节度使能据此节节推进，一举收复凉州，再南下收复我养马四州之地，扼住吐蕃出兵必经之地鄯州，这份功劳可比什么都大，封王都是使得的。

　　柳氏一族，一直为我大夏守土边陲，年年与吐蕃交战，柳氏子弟死于吐蕃敌手十有八九，柳老将军也不过一子一孙而已，如今这唯一的外孙放下封赏，只愿求娶绣娘子，皇上于情于理不好推脱。”

　　听青娘这么一说，黄氏显然没那么沉重了，道：“看来此次绣儿做这潞王妃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

　　青娘道：“夫人切不可高兴过早，现下皇上恐怕还在考虑当中。”

　　黄氏道：“那如今我们得做些什么才好呢？也不能让柳贵妃一人张罗吧？不如我与爹爹送信，请他私下送些马匹与柳老将军？”

　　青娘道：“夫人，切不可如此。此时，我们更需要与柳贵妃撇清关系，使皇上以为不过是潞王倾心绣娘子而已，与咱们黄家没什么关系才是。”

　　黄氏绕过了这个弯，点头道：“嗯，正是如此呢。只是，若郎君回来，他不同意又当如何？”

　　青娘道：“此事关键在皇上而不在史相公。今日朝堂上有御史大夫提议复设河西节度使一职。”

　　黄氏有些讶异：“凉州还没影儿呢，这就有人跳出来想分柳家的兵了！谁提出来的！要重设河西节度使一职，那就要一直东进吧，一直打到敦煌再说！谁提议就让谁带兵打仗去！”

　　青娘道：“何尝不是如此，朝堂上现下又闹得不可开交呢。不过闹得越厉害，对我们反而越好。”

　　黄氏道：“不过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而已。那六娘子我听说如今已经有些痴傻了？”

　　青娘道：“正是，醒来后就几乎不说话，也不理人。不过奴婢看那六娘子是被大娘子给吓得了，过些时日还是能恢复的。”

　　黄氏问道：“青娘，将这六娘子放我们这里可还合适？”

　　青娘回道：“夫人，不过是多两个人吃饭而已，咱们碧梧苑也不缺这些，六娘子回复正常了以后，自然记得夫人的好。”

　　黄氏点点头，道：“嗯，这事就交与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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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也标题党了一把，嘿嘿。估计又要停电了，等来电后再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