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我缓缓拾阶上楼,到了家门口,回头再看楼下,许世文的车还停在小区门口,他也在遥望着我吧?
屋里,刘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我连忙迎上来:“你吃饭了吗?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是不是累了?”
强生听到声音也忙从书房里出来:“怎么了?馨荷你不舒服吗?”
“不是,忙完奶奶的事情,我得去龙盛上班了。”我懒得抬头看他的反应,因为明知道他会不高兴。
“龙盛公司?我这次回江城,主要对手就是龙盛!”少辉从书房里出来,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与龙盛公司是对手?”此话一出,犹如一枚炸弹,让屋里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龙盛集团在短期内审批包括征地成功,让我们公司非常感兴趣。从外表上看来,论财力,他有国外雄厚的资金做后盾;论能力,他在国内有来自北京的力量在支持。看样子是不可战胜的,若但仔细推敲,此中漏洞百出。一,资金回笼到位问题,这里面涉及到资金定位与外汇兑换的时间差。二,龙盛之所以得到北京方面支持,是因为外企的牌子。那么作为国内与龙盛公司实力不相上下的公司,本着支持民企的政策,也更有利于资金回笼政策!这一次龙盛开发了江南老城区尝尽了甜头,现在又把手伸向江北的老城区,如果与龙盛公司正常竞争情况下,我们将击败他取而代之在江城的开发地位。”少辉说着,把手里的象棋来回嘀嘀嗒嗒重叠着。
这响声真刺耳!
屋里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少辉嘿嘿一笑:“商场如战场,经济社会竞争是第一位。”
健翔慢慢从屋里走出来,要紧不慢地说道:“虽说是商场如战场,胜者为王,但也要想到一点------龙盛集团从国外发展至国内,无论是财力与政治实力恐怕都是你估计之上。就如我们这场棋,表面上看我已大势已去,其实,我早已挖下了坑,就等你放马过来,我再来个回马枪,杀得让你片甲不留!”
我想,如果许世文在场亦会惊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此中后代英雄辈出。
问题是,龙盛是许世文的江山,也就是我爸爸的江山,这少辉居然明言要竞争,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作为第二代的我们,也应该站起来抗战了!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轻声笑道:“哟,这一不小心,我先认识了一位对手。以后,我们该怎么竞争呢?”
“好你个少辉,怎么干到我丈人头上了?这、这不是自相残杀吗?”强生忍不住了,老起脸质问少辉。
“馨荷,请理解,我不是针对你或者许世文先生个人。而且,江北老城区是龙盛未得到的蛋糕,是人人都可以努力争取追求得到的利益!”不知道是因为听了健翔、强生的话让少辉变了脸色,还是我的话多少有些讽刺和挑战,他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再说了,我是奉命而为之。”
刘婶一看这架势,连忙对自己儿子说:“少辉,你能不能去和老总说说,别和龙盛作对?那不是和自己人作战吗?”
“呵呵,妈妈呀,除了我们恒基公司,还有其他很多公司对龙盛虎视眈眈心怀不满呢。因为,龙盛独吞了江南老城区的蛋糕。我作为职员是不可能去否决公司委派的任务的,只有去执行。”少辉说完,对健翔做个邀请的手势:“请吧,我备战。”
“那好吧,我备战。”刚好,我与他同时也说出这句话来。
少辉再次低头注视着我:“馨荷,请理解,也请放心,我会通过正常手段去竞争的。”
躺倒床上,我在深深地担忧龙盛未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一贯充满了信任的许世文,竟然有些不自信起来。是因为听到蒋秘书的警告?还是少辉太优秀了?还是感觉许世文老了?从前觉得许世文是不可战胜的神,可现在……越了解就担心!
我恨恨地想,老话说冤家路窄,当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竞争对手就在我眼睛皮子底下!竟然是我如此欣赏的少辉!
此次去到龙盛,必然会与玟嫒年松有接触,如果玟嫒再给我刁难,我是不是应该给她难堪反击呢?我不能害怕他们!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才能够远离这些纷扰纠结呢?
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因为少辉放言要进攻龙盛,屋里的人们都变得沉默寡言。
第二天清晨,奶奶出殡。因为我怀孕不能进火葬场,亲戚们说是怕惊吓了胎儿被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去火葬场送奶奶。
我呆呆坐在乱糟糟的客厅里发愣。本来化解了与婆婆的矛盾是件难得的喜事,应该有着非常愉快的心情,可我只要一想起马上要去龙盛上班、马上就要与少辉要成为对手,心里就悬乎乎地难受。
我决定给许世文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呵呵一笑:“馨荷,你用这个新电话给我打出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报告敌情的信息,你当特务了哦!”
他怎么还有心情说笑呢?是掩饰压力不让我担心受怕?还是真无视少辉的进攻?
“爸爸!”
“别担心孩子,恒基不是第一家我遇到的竞争对手。在国外时,我孤军作战也顺利成功了,更何况是在咱家门口!商场确实如战场,但战争不属于女人!好了,馨荷,你就放心养胎吧!”他挂断了电话。
听到他这样回答,我在这一刻越发决心要去龙盛帮他,起码,我要和他一起战斗,不能让他再感到孤军作战的滋味!
中午时分,菊儿送来一提蒸笼,里面放着红烧排骨、清炒小白菜、一碗鸡汤和一点点饭:“你婆婆说,要么把菜吃完了,要么把汤喝完掉,要么吃菜吃饭…...哈哈......”她又在学黄西凤讲话,学着学着学不下去了,我和菊儿哈哈大笑。
“你婆婆还说,你吃完就午睡,他们到下午才能够回来。”菊儿忽然叹口气:“其实,黄姨还是很疼爱你的,就是嘴巴子顶讨厌让人嫌。”
“是哦是哦,菊儿以后找婆家呀,先挑选好婆婆!”我逗她,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
“可不是得挑选好婆婆吗,不然,遇到要生完孩子再整人的婆婆,就掉的大了!”菊儿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着。
原来如此!看来,菊儿确实听到过黄西凤在背后放出的狠话!
“算了,可能她当初是在气头上吧。现在时过境迁,再提旧话闲愁就无趣了。而且你看,这些不都是她对我的爱护照顾吗?”我打断了菊儿的话。黄西凤还能够怎么样去挑我的刺?大家彼此都是为了一个人------强生才生活到一起,我想,黄西凤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相比之下,你强生的姑妈更是要防备的人。”菊儿压低声音,忐忑地看了看周围说道。
“她?她说什么了?”太奇怪了,强生姑妈在里面凑什么热闹?
“说的都是难听的话。馨荷姐,反正啊你以后在她们面前少讲话就是了。不过,她凭什么来管你?真惹事欺负你,你就让她走人!”菊儿越说,我越觉得可笑,为什么我要被这个那个莫名其妙仇恨着呢?
虽然嘴里说不介意,但这一顿饭我吃得不是个滋味。
到了傍晚,强生和黄西凤还有强生姑妈一起回来,一个个脸上满是疲惫。
我为他们倒上热茶,强生姑妈还是别着脸不理我。想起菊儿的话,我转身准备去书房。
“你给我站住!”强生姑妈突然开口说道,吓了我一跳。
“您有什么事情请说。”我回头坐在沙发上面看着她,她的外套袖子上面还别着孝章。看她模样,要比黄西凤操劳苍老很多。但眼睛常常是刮肉的眼神看人。还记得去医院检查时,听到那个胖嫂子说的更年期,估计强生姑妈就是这个年龄段。我得小心不要刺激她才是!
“奶奶死你心里有没有愧疚?以后我家强生去你家,还会遭白眼吗?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她说话时唾液飞到我的脸上,我闭起眼睛往后避开。却没有想到这个动作惹怒了她:“怎么,你是在讨厌我呢还是讨厌我讲话!?”
黄西凤从卧室换了睡衣刚好出来听到:“宜兰!你还对馨荷发什么神经?”
“咦,才两天功夫,你就对她改变了态度?”强生姑妈对黄西凤叫起来。
“家和万事兴!姆妈那样喜欢馨荷,你就不能息事宁人?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个什么?敢情这几天你不应酬!你精神好得很,不怕累…….”黄西凤脸色也不好看,过来推我:“馨荷,去你卧室休息,别理你姑妈。”
“好你个凤呀,说她千般不是的也是你,现在出来卫护她的也是你!你个两面三刀的恶婆娘,姆妈死得这样不值得呀…….”强生姑妈指着黄西凤责骂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了连哭带唱的数落……
“你这样就不怕街坊听到好笑吗?嚎什么?”强生憋红了脸,对他姑妈猛地大喊。
“好了好了,宜兰,说来说去,馨荷和我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姆妈走,相信她心里很内疚的,不然她何必回来?你就别闹腾了,好好休息去吧。”黄西凤靠在沙发上不停揉着太阳穴。
我始终静静地看着他们。或许是因为已经领教过她们这样的厉害,亦或许,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陷入这样无谓的三姑六婆间的打闹中,此刻,如同局外人般,我冷静地看着这些演员演绎着把戏。
“看,你们看她多冷酷的样子,她还愧疚?只怕她才会笑话我们无能呢?……”强生姑妈真的可以得奥斯卡金像奖。
我站起来对他们轻声说道:“抱歉,明天我得去上班,先去休息了。”
进了卧室,拧开床头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说道:“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