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相思 第066章 因爱生恨
作者:初葒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扬州西城郊,不若东城郊的繁华,到处只见一片荒凉,除了几片稀疏的树林,便是几座孤独的庄园。驾车绕着落溪桥兜兜转转一大圈,方才寻到了李府庄园,这一路甚是颠簸,待明月预备下车时,早已晃得是头晕眼花,明月跳下车抬起头,刚要张嘴斥责萧炼几句时,一块半旧的匾额便落入了明月的眼中,那匾上的字体并不出众,倒是有些脱落的黑漆教明月多看了两眼。

  自京城来到扬州,这一路愈走愈暖,压根儿就没瞧见过冬景,扬州城内此时虽已不复初夏时的葳蕤景象,那枝叶却依旧在枝头摇曳生风,然,到了这落溪桥,却见到了如同京城冬日一般的景致。四周林木甚是疏松,两树间甚至能容下马车通行,且此地乃是山阴,平日少见日光,山风又大,枝上树叶早已落了个干净,再也遮挡不住什么,若是有人盯梢,一眼便能望清。

  回头看向那早已露出柳木原色的清漆大门,明月硬是扯出一丝笑容,这园子,跟那些闹鬼的老宅子相去不远了,在这么出偏僻的地界儿弄了这么座陈旧的园子,掩人耳目不说,若是真有人寻了来,那几株枯老的杨木又能挡住哪个人窥伺的身影。

  弄了这么处地方当招牌,可真是有心计。

  “吱呀……”

  果不其然,明月刚捏了裙角踏上大门前的台阶,尚未抬手敲门,门便开了。

  “请问这位可是叶小姐?”清脆干净的声音。

  叶小姐?这么不愿将她与闵贤相提并论么?

  明月并未计较,点了点头。

  “请叶小姐这边走。”开门的小厮转身转身引明月进去。

  踏过曲折的小径,残缺的石道,三人在回廊中央停步。

  “叶小姐,我家主子在前面亭子里抚琴,已然待了一整日了,不让下人打扰,还请叶小姐独自过去,这位爷请留在此处等候罢。”

  一整日?此时该近酉时了,可不就是一整日么。

  “主子……”

  萧炼刚要张嘴便被明月摆手制止了,既然到了旁人的地盘上,自然是要听从旁人的安排,退一步说,饶是萧炼功夫再深,若是真要对她不利,单凭他一人,能挡住几支暗箭。瑞祯这般,怕是正等着她来的,看来今日不论真假,总会有些斩获的。

  甫一踏上回廊转角,明月便瞧见了那抚琴的孤寂男子。

  萧条园中,八角小亭突兀的立在回廊尽头,檐上的青砖已有些斑驳,在日光下显得有些单调,日晖落在有些褪色的亭柱上,将那红漆杨木映得如同染了血一般晕红一片,亭中置着一青石板桌,悠悠的乐声便从桌上的琴弦中满满的溢出来。

  至今为止,明月都是不识音的,只听得出曲子婉转悠扬,对其他的诸如曲名曲调便再没有辙了,而明月在意的也只是那端坐在竹椅上之人。一身墨蓝色的衣裳深沉的如同幽幽的古井,教人一眼望不穿那井下之水是清是浊,手上拨弄琴弦的动作与姐姐看起来颇为相近,都是微微侧过颈项,嘴角挑着一抹笑。

  “虽是抚琴,手下之物却不只是琴……”耳畔忽然忆起姐姐说过的话,只是明月一直都不明白,若不是琴,又能是什么?

  抬手遮挡耀眼的阳光,明月大步踏上回廊,没有迟疑的走向小亭,走近瑞祯。

  那侧脸真的像极了承宣,不若闵贤那般清秀妖媚,单就那沉稳刚毅的眉眼,便盛满了忧伤,一如初见时的模样——落寞,仿佛这浩大的天地间再没有他的羁绊。

  明月轻轻的惦着脚尖凑近,静静的等那一曲终了。

  似是并未察觉到明月的到来,瑞祯依旧直愣愣的呆坐在桌前,视线就落在抚着琴弦的双手。

  许久后,瑞祯微微收回手掌,搁在桌旁,随后嘴唇一开一合,轻声的吐出两字。

  “蕊儿——”

  明月忽而一颤,说不出心中滋味,却依旧挂上笑容,温婉的开口。

  “王爷。”

  瑞祯猛然回神,将双手自桌上抽回,如同被窥见了私密一般,颊上泛起红晕,一直延伸到颈项,脸上却尽是尴尬。

  “王爷,”将视线自瑞祯的脸上移开,明月低声道出来意,“明月有一事不明,特来找王爷请教。”

  不自然的低咳一声,瑞祯才抿开嘴角,温润的回了一句,“但问无妨。”

  “叶家遭变故时,明月年幼,对这许多事都朦胧未懂,所知所晓也只是闵大人一家之言,但是闵大人对家姐的描述只有只言片语,并不详尽,王爷先前曾言家姐与王爷关系匪浅,因此明月恳请王爷能将当年之事告知一二。”

  听完明月的问话,瑞祯起身,示意明月坐下。

  “这——”明月有些迟疑,“怕是喧宾夺主了罢。”

  “你既承认我与令姐关系匪浅,那便只管坐罢。”

  迎向瑞祯温润的目光,明月不再推辞,径自坐下,视线却未曾离开过瑞祯的脸。

  “可瞧见这桌上之物了,”瑞祯伸出右手抚过琴弦,一串叮咚的声响便随风飘入明月耳中,“自十四年前起,我便开始静心研习‘初夏夜歌’,相传这是男女间的定情曲,若是女子初夏之时身着素白衣衫立于江上月下,对着心上人弹奏此曲,必会在七夕之日结为伉俪。那时恰逢七月初七,我下帖子邀任先生游湖弈棋,不想令姐随任先生来赴约,风清月朗,令姐衣袂翻飞,恍若瑶池之仙,我自问并不是嗜好美色之辈,也不曾对姿容过人的千金佳人多加留意,但是令姐抚出此曲时,我再无法对令姐之情意视而不见。”

  任先生是曾提过这回事的,那时听闻明月便一脸茫然,此时亦同,任是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出那黑漆的夏夜,幽暗的深湖,忽闪的灯盏到底能将那一首悠扬的曲子衬托成什么如梦如幻的模样,只是唯一事是不会更改的,那便是,以姐姐之才貌性情,若说真有男人不动心,那才叫奇了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