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相思 第067章 因爱生恨(下)
作者:初葒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初见令姐之日乃是十四年前恩科过后的琼林宴,只是那时我只顾及与诸位大人商议政事,却未曾细瞧过令姐的姿容,只依稀记得那琴音婉转如诗,若旷谷莺啼,之后便再也不曾与令姐见过,直到游湖的那一晚……”瑞祯的脸上溢满浓浓的沉醉,所谓的年少轻狂,其情绵长,许也就是这般,“我早已是娶了妻室的,且令姐又是叶老大人的掌上明珠,自是不会舍得嫁与旁人做侧室,我本应对令姐敬而远之,不该有所牵扯,只是,情之一字,半分都不由人……”

  “自湖上那夜过后,令姐私下来见过我几回,初始时我狠下心肠吩咐小厮将令姐挡在门外,不允通传,数次之后令姐便不再来,直到回京之后偶然一日,正值初冬,天降瑞雪,我又瞧见了她,一身衣衫娇艳鲜红在满地的莹白间显得格外扎眼,妖娆如同牡丹,而那脸却惨白如纸,虽然望见我的车驾,桃蕊却并不上前,几米开外远远的福身行礼,便转身任由侍女搀着走了……”瑞祯垂下眼睑轻轻摇头,“我怎舍得让她受这般煎熬,那时我若追了上去,又怎会叫她受这些苦楚……”

  明月已经记不起自何时其,瑞祯的自称由本王变成了我,也不曾注意到对姐姐的称呼何时变成了桃蕊,姐姐的名字自他的口中用那般轻柔的嗓音吐出,带着化不开的情意,如同掉在蜜罐里的糖块,捞出来时还牵着泛着暖暖的黄色光泽的丝线。

  “那一次的冷漠,是我这一生的遗憾,我若那时上去叫住她,表白心迹……”瑞祯停下话音,深深的埋下头摇了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时可是有了什么变故么?”

  明月忍不住出声询问。

  “怡郡王前来提亲,叶老大人应允了,”瑞祯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变成喃喃自语,“她甚至都不曾见过承宣,又怎会肯嫁,若不是跟我赌气……”

  明月使劲的回想姐姐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好似是有这么一段日子,姐姐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正是那一年,婶娘才饶过了姐姐,不再逼着姐姐学绣花,姐姐一向不爱动针线的,因此那时自己便拎着自己个儿绣的花样去跟姐姐道喜,却见姐姐总是绷着脸,仿若天要塌下来似的。不过,一直到了年后,姐姐的脸上才见到了喜色,尤其是十六岁生辰那日,眉眼一直都是弯的,如同那挂在树腰边的的新月。

  “除夕那日,叶老大人被圣上召进宫中,我便大着胆子溜进了叶府后院,见了桃蕊,我发誓说今生势必要她相伴,”瑞祯再次叹气,“之后我去见了叶老大人,寒暄过后,便被客气的请出了叶府。”

  “我伯父他,可是不允姐姐出门?”瑞祯总是这般说半句留半句,明月似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岂止是不允,甚至是我刻意想见桃蕊一面都成了难事,”伸出手,瑞祯再次抚上了琴弦,“虽然叶老大人依旧对我很是恭敬,但是却颇为忌讳,我借口讨教琴棋上门找叶老大人,均被挡了回来,甚至叶老大人多次带着古琴棋盘找上王府,亲自为我指点……”

  明月不禁笑出声来,伯父是个老顽固,也是个迂腐的文人,竟也会作出这般的事来。

  “这之后,我便只能趁入夜时潜入府内见桃蕊一面,后来觉得此法不是长久之计,桃蕊便去见过了承宣,几回下来,叶老大人渐渐放下了戒心,以为桃蕊会安然与承宣完婚,因此我便也寻到了时机与桃蕊相见。”

  姐姐十六岁,是叶家出事的两年前,若是伯父想要姐姐嫁与承宣,这期间为何不完婚?明月心中慢慢浮上疑惑,只是刚要张嘴询问,瑞祯便适时的吐露出答案。

  “那时苑城起了战事,承宣跟随其父怡郡王征战漠北,因此将婚期定在了你姐姐的十八岁生辰那日,我与桃蕊便有了时机转圜……”

  那两年的事在明月的脑中尚算清晰,十岁之后的事自然是还记得不少的,那两年姐姐总是很爱笑,嘴角时常都是微微翘着的,有时还会整日整日的抚琴,虽是不知姐姐习的曲目是哪一首,但是曲调却异常的婉转轻快,许是心底带着笑意的缘故罢。

  “那两年便是我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日,每日不过片刻的相见,却日日都满是期盼……”瑞祯的脸上又显出那少年一般的热情来,扬起欣喜之色。

  “只是我有我的难处,桃蕊也有她的坚持,我的正妻是我母亲做主定下的,休妻是万万不能的,至于叶老大人,自然是不愿将桃蕊嫁与我,桃蕊对叶老大人不敢违逆,因此便曾对我说,若非携手白头,宁愿两地相思……我的正妻娘家姓君,是我母亲的本家,她嫁与我时身子便不好,我与她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手足之宜,叫我如何停妻再娶?”抬头对着明月苦笑一下,瑞祯说起了另一个人,“我与承宣虽不是很亲近,但是论辈分,他该称我一声堂叔,且承宣为人憨直的很,我本想等承宣自漠北回来时便对他讲明我与桃蕊之事,他许会成人之美,退回与桃蕊的婚约,只是尚未等到,叶家便出了事。”

  出事?那时街面上的传言是,因为姐姐与闵贤私定了终身,因此才要悔婚,被怡郡王一状告到了皇上面前,因此伯父才获罪去了山东,可是瑞祯说的这么多,却半个字都未提到闵贤,真是古怪。想到此处,明月的问话亦随之出口。

  “那当年谣传我姐姐与闵贤,他们,他们……”

  瑞祯并未着急回话,转身背对着明月,望向了已然有些西坠的日头。

  “情之一字,甚是折磨人,若是彼此有情,便是佳话,若只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瑞祯的话没说完,但是明月听明白了,照瑞祯的意思,闵贤是自作多情,姐姐半分都不曾将闵贤放在心上过。只不过……“那当年的传言做何解?”

  微微侧过头顶,瑞祯的一缕发丝在夕阳下被映衬的格外纤弱,软软的绕过白玉般的颈项搭在肩上,侧影无比的洒脱,却又无比的愁苦。

  “因爱生恨。”

  缓缓地,瑞祯抬了抬嘴唇,吐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