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过客 第十二章 小冒险
作者:李微尾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只要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就会发现生活处处都是机会。

  立刻得知夫人今天要上山进香,于是我们混在随行不下百人的队伍里大摇大摆地出了宰相府,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多出的两条身影。

  层层护卫那辆美丽梦幻的八宝璎珞车还来不及,这回里面可以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在第一个路口轻快地混进送别的人群,不着混迹,我甚至配合地掏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朝着浩浩荡荡渐行渐远的进香之旅摇了摇,然后一把拉起还沉浸在罪恶感的小桔投向了全新的世界。

  女主一生中不得不做的三件事之一:乔装出府。“小说家现实女主养成计划”终于迈出关键一步,接下来就是转角遇上奸情……

  想入非非的我完全无视小桔对府外路径的熟练度,在每个月都有机会跟随在厨房工作的小桔妈出府采买的小桔带领下,我们两个成功地出现在都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上。

  这世间并不缺乏奸情,而是善于发现奸情的那双眼睛。

  这条安京最富盛名的街道,长度和繁华度在即使见过清明上河图(摹本且属于网络资源)的我看来也深深地震撼了。

  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鳞次栉比,金光闪闪的巨大招牌映着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进出的客人服色鲜明,器宇轩昂,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即使连街边吹糖人的大叔、卖肉包的小哥,眼睛都是稳如泰山的精气神儿……果然是果然是天仪精神文明示范街,果然是孕育强大男配的好地方!(果然在你心中男配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身穿鼠皮灰色小厮装的我在一边目光如电,属于小说家的情节专用酷睿双核处理器正在高速运转,用上老板娘的精明、后妈的势利筛选着迎面而来的每一个男人,不时回头用上亲妈的温情照看跟在身后的小桔。

  她是我认定的要在现实里养成的女主。

  她犹如一朵小百花绽放在夏末明亮的街道上。

  她穿着我坚持要你换上的粉白色侍女装,娇俏可爱。

  她清爽可爱的笑脸在熙熙攘攘在人潮中可以被轻易捕捉。

  她粉红色的嘴角沾着的一点桂花屑甜蜜极了。

  桂花屑?!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正在对着核桃酥、桂花糕和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路边零食大流口水兼大块朵颐的小桔,虽然我也很想那么做……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设计你和男主的美丽邂逅啊,你跟妈妈小声说你看中对面来的哪个了,要是妈妈也看中的话一定立刻帮你设计最最逼真的邂逅,你只管谈一场纯纯之恋就好了~~~(你角色扮演够了没!)

  不知道是我太挑剔还是小桔今天的恋爱指数过低,竟然一个合适的对象都没有遇到!心累啊……(话说你家小桔真的了解你此行的最高目标吗?)

  比起我的心力交瘁,小桔很珍惜地享受着这次逛街经历,现在正停在街边一个卖珠花簪子的摊位面前,目光迷离地看着其间一根小小的银簪。

  今年刚刚及笄的她,对发簪根本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摊主一脸精明,我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听到他在夸奖小桔发色如墨顺滑柔亮,配上银色的发簪美得很。但在我眼里那根不过在顶端作出一朵单瓣梅花的簪子实在很普通,见惯了兰院大大小小的梳妆盒里满满当当的精致首饰,我的眼光自然水涨船高起来——

  “家里那只梅花的,回去立刻给你。”

  我像一条水蛭般贴上小桔的身子,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细气地说。

  小桔脸上立刻浮现可爱的粉红,摊主大叔一脸“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开放啊……”。

  我是一身老鼠皮色的小厮,小桔是粉嫩可爱的小丫鬟,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双。既然找不到男主,就让我来客串一把吧,(摊手)毕竟我现在是长得不错的小厮哥哥。

  “可是,它和小双送给我的那个一摸一样……”小桔特别温柔地看着那根躺在蓝布摊位上的小小银簪,眼睛里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小双是谁?”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心翼翼地问。

  “是白总管的侄子,在花圃干活……”小桔的脸飞快地红了,刚才是粉红的话现在就是血红,我感觉怀抱里的身子都在腾腾冒着热气。

  “他送你簪子?!”我惊恐、摇头、退后、大叫,整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小桔几欲昏厥,摇摇欲坠。

  “我年轻时也遇上过这种事儿,孩子你可要想开点啊!”摊主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和面露不忍之情的围观群众一起目送小桔和被小桔掐青了手臂的我离开。

  ……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小桔,你确定他是府里土生土长的侄子?”

  “真的没有一段不明来历?十年后不会有腰缠万贯一手遮天的老爹手捧金山出现在你们面前?”

  “你真的看中他了?!”

  我一路追问、百无禁忌,走投无路的金小桔,脸红得要滴血。

  这朵小白花就要羞愧欲死了。

  在我连番追问下,一名现在很有可能正在花园里翻土的无辜小花匠终于浮出了水面。估计小桔妈都没像我这样逼问过自己的女儿,而我终于确定了那根儿叫小双的竹马确实是府里土生土长的小厮,大名刘双,目前白府见习花匠,草龄十六——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旦收下异性送给的簪子基本上就宣告了自己的单身死会,我立刻觉得腿软。

  那意味着小桔的一切几乎都已经是写好的了。换句话说:哪还有我什、么、事?!!

  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小桔你伤了我的心(咏叹调)~~~我好晕眩好没有方向感~~~

  于是一时没看路,砰得一声撞上无辜路人。

  “对不起!”

  我立刻收拾起脸上九分戏谑一分恶搞换上十足的诚恳道歉。尽管对方瘦骨嶙峋的身体撞得我隐隐作痛,但自知从刚才起就只顾“逼问”小桔而忘记看路,撞到人当然是我不对。

  小桔赶紧扶住我,但也被不算小的冲力带得朝后退了好几步,等我们两个站稳了,那个人早三晃两晃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看起来瘦则瘦矣,身手还挺灵活的么。”摸摸被撞得发麻的鼻子,回头冲着正心急火燎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的小桔笑笑,“是我没看路”。只可惜人家正在发育期中的花朵一样娇嫩的身体啊,抚胸……(住口,你这个怪阿姨!)

  小桔一脸气愤:“明明是那个人愣头愣脑地撞上来,小姐干嘛要先赔不是!”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像我这种多年养成型的逛街达人,即使蒙上眼睛摇着呼啦圈前进都不可能撞到人的——等一下!根据我多年小说经验和电视剧常识,如果是那个人有意撞了上来且事后还急急忙忙溜走的话——我摸向怀中放钱袋的位置。

  空的?空的!空的……

  缓缓抬头,脸上浮现三条黑线:“小桔,刚才那个人好像顺手把我的钱袋也摸走了呢。”

  兰院首席大总管金桔就这么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瞬间凝固成雕塑。

  小桔同学颓了。

  平时月钱都捏得紧紧的,说是要留给她娘存起来;

  新鞋上脚前三天绝对能让这孩子走出芭蕾舞步,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兰院院规第一百三十一条:浪费可耻。

  一向过的精俭仔细的小桔,一向对钱财看的很重的金桔,绝对无法承受我在她眼前丢了整整一袋银子这样重大的打击!我几乎可以看到小桔眼里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谁来帮帮我,要不要我先发制人的哭将起来?

  手足无措的我被小桔一把抱住:“小姐……外、外面太危险了,我真是昏了头才把你带出来,都是小桔的错,我们快快回去平安就好,求求你!”

  热热的眼泪掉进我的衣领,被人在第一时间关心的感觉让我这只寄居在正主身体里的怪物不知所措且受宠若惊,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于是从之前女主死会的低谷中走了出来,一反之前的紧张,反手大力搂过小桔的肩膀:“没关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那么重的钱袋放在身上实在不方便逛街,重得要死,丢得正好。”

  此等纨绔子弟的经典台词说起来一点都不生涩,对金钱总是怀着莫名疼爱之情的小桔终于忍不住给我一个大白眼:“就算丢的起也不能浪费!”

  “知道啦

  我偷偷擦掉额角的冷汗,被小桔念两句实在没关系,只要她不在街上给我哭起来就好。

  逛街遭遇小偷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算算以前的我好像不止丢过三部手机,和钱包分离的次数更是十只手指都数不过来,所以在安慰小桔的同时,我还可以用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身影。

  真的好巧呀……

  我的脸上浮现出古古怪怪的微笑:“小桔要不要吃好吃的午饭?”

  小桔依稀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的钱袋不是被偷了吗?”言下之意——我们还是快点回府也许还可以吃到不要钱的中饭。

  我微笑着接近前面那个纤细美丽的背影,愉快地对身后的小桔说:“没钱一样可以玩。”

  浅白色袍子上永远开着四季不败的白色梅花,淡淡的梅香气息隐约可以闻见。安京里能把自己装扮得如此精致优雅却不显脂粉气的贵族少年,我只认识一个。

  一个就足够了。

  “少爷。”

  突然出现在白聆雨的面前的我,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白府家丁标准礼,于是他的表情不亚于见到凌空出现的妖怪,瞪大了那双桃花眼:

  “白—琉—璃?!”

  站直身子,明确丢给他“拆穿我身份对你绝对没有好处”的眼神,伸出手臂没有回头就从身后抓过几欲昏厥不成进而妄想想要抛弃自家小姐逃之夭夭的金小桔,连同自己一齐大大方方地呈到宰相府最受宠爱的小少爷面前。

  那孩子对白聆雨怕得要死,逃脱不成干脆用手把自己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一副“既然我已经看不见你了所以你也看不见我好吗?”

  本着敬业的最高原则我快速在脑海中设想了一番“骄纵少爷与萝莉丫鬟”的故事脚本,

  白聆雨那既白且美且微微抽动的脸皮,那得纠集多么强韧的意志才能勉强挤出笑脸:“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第一次觉得白聆雨的教养真的不错,虽然那个微笑现在看起来也和吃人差不多了,但只要他是个在街上要面子的人就好办了!(你想干什么?)

  此刻我们相遇的位置实在是好极了:三个人站在街心一座双层豪华建筑的大门外,抬头就可以看见一面金光闪闪的大招牌——

  倚红院。

  **

  在我主动奔上来打招呼之前,我们家那位小少爷分明已经停在人家大门外,且准备进去的样子。

  阵阵从楼内飘出的香风送来婉转撩人的丝竹声,门口鲜艳的红毯上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从我站的地方更是可以清楚看见临街的楼上站了至少十名穿着各色纱衣的美女,她们纷纷倚在栏前(不要钱似地)朝街上挥撒着鲜嫩的花瓣,伴随着五色花瓣落下的还有她们清脆的笑语欢歌……

  那川流不息迎来送往的大门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老的少的,全部都是男人。啧啧啧,看刚刚下轿的那老爷子怎么也有七十几岁了,搞不好家里已经是四世同堂了也不一定,跨个门槛都要随从的搀扶,上了年纪的人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呀,要是在这里突发脑淤血、心肌梗塞什么的可就不好了是不是,而且这种负面社会新闻多不利于和谐社会共创文明啊!

  一时间被街道大妈式思维填得满满的,但让我欣慰的是我很快想起自己作为……

  吸引如此密集的男性顾客的古代娱乐场所,作为资深言情写手的我忍不住忧心忡忡地朝身后瞥了一眼: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出现在这里,无疑对他的身心健康发育茁壮成长大大不利——宰相老爹要是知道我正在关心他的爱子的健康,一定觉得供应给兰院的白米饭没有白白浪费吧?

  看我落落大方地站在青楼门外,脸上一个红血丝儿都不见,如此端庄得体的举止却让白聆雨头上隐约冒出缕缕青烟。

  我似乎没有意识到,在标准白府家丁的外皮下,瓤儿里却货真价实地包裹着相府二小姐身份,此等“真诚”地想要“关心”小少爷的“身心健康”的行为,还是让他生气了。

  硬从雪白耀眼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立刻回去。”

  十五岁的少爷能有多高,天生又是纤细柔美,即使对你露出尖牙做恐吓状还是觉得美丽多于恐怖。

  “少爷,请允许我们在您身边侍候。”少爷,我们真的是担心您的健康,你难道还没感受到我们眼睛里的真诚?

  “不、需、要。”白聆雨上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非常不屑地摇头。

  可是我已经打定主意今天非要见识一下真正的纨绔生活不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试问哪个网络言情写手有机会亲身在青楼里走上一走?所以,咳、咳,这是纯学术性质的采风。

  “需要!怎么会不需要?您放心带我们准没错,咱们一定把主子的场子撑起来!”

  这套油嘴滑舌的奴才经一出口,不要说白聆雨有些目瞪口呆,就连来往路人也纷纷投来赞赏眼神——瞧这小厮的伶俐样儿,一定是主子身边得力受宠的,回去也得照这样子把自家的奴才调教起来……

  “你想好了,真要一起进去?”白聆雨脸上忽然一片祥和,琥珀色眸子在阳光下光华流转,之前的惊讶和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说根本没出现过?

  “全程追随少爷,任凭吩咐。”

  我真挚地出演着一流小厮地角色,无比投入。

  身后‘咕咚’一声,心脏不甚强壮的小桔正式倒地宣告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