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姬云轩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脑门上的大包叹息。下午进家门的时候被碧秋瞧见又没能省了一顿唠叨。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碧秋在照料自己,虽然她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恪守自己的本职,但姬云轩怎么也没有办法同她亲近起来。按理说,碧秋知道自己的性别所以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才对。可是姬云轩的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横在那里,觉得即使是碧秋也不能够相信。
每每瞧见因为自己冷淡而让碧秋受伤的眼神,姬云轩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再继续不愉快的念头,姬云轩起身打开橱柜,取出一个青色的布包放到桌上。那布包沉甸甸的,姬云轩抱着也有些吃力。打开来瞧,里面都是些散碎的银子以及一个小盒子。
将碎银点了点,大概有四十两,这都是姬云轩这几个月存下来的月钱。数好之后,姬云轩便将碎银推向一边,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叠银票。重新点了一遍,十张面值一百两银子,一共是一千两。这些便是这么些年姬云轩自己存的所有家当。
而现在,姬云轩点清了所有的家当,数了三张银票出来贴身放着,其他的便又包好准备放回橱柜内。就在这时,不知道怎么原本紧闭的窗户开了,外面刮进来的一股冷风吹灭了姬云轩桌上的灯火。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姬云轩一下子失去了视觉。她只觉得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掠过自己的身前,浑身汗毛一炸,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小少爷出什么事儿了?”在外面察觉不对的碧秋举着一盏蜡烛走进了屋内,将桌上的灯重新点燃。
姬云轩立在那里,瞧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思想一片空白。好半晌,这才颤抖着说道:“我的银子!……全没了。”
……
姬云轩打死也想不到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钱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从她眼前不翼而飞。稍稍冷静了一下,她还是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便让碧秋关好门窗准备再仔细的找一找,一边告诉自己不可能出现那么邪乎的事情。
“呀,这是什么?”正在关窗的碧秋从窗边捡起一张坠了石子的纸条来。
姬云轩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书:好事留财不留名。落款是石前救美人。
“小少爷,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啊?”碧秋瞧着纸条也不知道意思,“难道银子真的被偷了?奴婢这就报官去。”
“等等……”姬云轩一把拉住碧秋,踌躇了一会颓然道:“算了,这只是个恶作剧,我有些累,今天就早点休息了。你出去吧。”
即使碧秋有满腹的以为姬云轩也没有再给她提问的机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思考。
看那张纸条姬云轩便知道自己的银子真的是有人拿走了。那个人还恰好就是上午救了自己姐姐的人。这么一来自己丢了银子这件事情即使知道了罪犯也不能够声张。姬雨柔就快嫁人了,即使有姬尘昕的保证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姬云轩有种奇怪的感觉,照理说,连柯子谦他们都没有认出来带了面纱的姬雨柔,这个“石前救美人”却直接找到姬云轩的头上取走那些碎银银票当作报酬,姬云轩应该为此而紧张起来,可是奇异的,可能是因为上午对那个男子的匆匆一瞥而留下的印象真让她觉得那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不管怎么说,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即使那七百两让姬云轩不止是肉疼。摸着早揣在怀内的三百两银票,姬云轩的表情也不知道的是悔恨还是庆幸。
……
“小少爷,该起来了!”天刚濛濛亮的时候碧秋便走进来叫早。
眼睛勉强睁了条缝,瞧见窗外的天色,姬云轩老大不情愿的翻了个身嘟囔道:“我再睡会。”昨晚上就为了丢掉的钱,她翻来覆去几乎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现在更是起不来了。
“要是平日也就随您了,昨个儿晚上老爷便派人来交代了,今天武定侯来访,小少爷您得早些穿戴好迎接。”
“武定侯?”没精打采的半坐起来,脑袋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朝廷里已知的侯爷里面还没有个武定侯的,这个人是什么个来头?
“好像是前些日子皇上才封的侯爷,详细的奴婢也不知道。”碧秋一边帮着姬云轩穿衣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大概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姬云轩虽然觉得困倦但既然父亲有令那便撑着两个熊猫眼老老实实让碧秋穿衣打扮。
现实似乎永远比想想的狗血一点,当姬云轩站在父亲身侧瞧见“武定侯”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那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和记忆里相差并不太多,虽然匆匆见过两次面,可是他干练简洁的行事作风给姬云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个武定侯居然就是余坐怀他爹余兮远!
还没等姬云轩回过神来呢,便瞧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的少年缓步跟了进来。那少年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一束束在脑后,神情冷淡,在他左脸上有一道从眉骨至左颊的伤疤,破坏了原本略显。姬云轩这彻底愣了,虽然不是一样的表情,但她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少年正是那日打了袁郎救了姬雨柔的人。
“轩儿,还不快和你余伯父见礼?”思绪被父亲的声音打断。姬云轩恍然,上前一小步躬身道:“见过余伯父。”
余兮远瞧着姬云轩笑道:“到底是多年不见了,姬兄家的公子也这么大了。”说罢微微一扭身,抬手就将白衣少年拎到身前来笑眯眯说道:“这是小犬,余坐怀,小时候在跟你一块住过半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姬云轩大吃一惊,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白斩鸡似的少年居然是小时候那个看上去大同龄孩子一两岁的余坐怀?
惊讶的表情看在余兮远的眼中,只当是孩子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了,哈哈笑道:“十多年过去了,忘记也是难免。”
姬少勤道:“轩儿,我跟你余伯父还有话说,你就带着坐怀出去逛逛,记得回来用膳。”
姬云轩恭敬的点头应答,扭头见了余坐怀淡定的表情心底嘿嘿笑了两声,装作客气般道:“余兄弟,请……”
余坐怀这小子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还还了一个礼,跟着姬云轩出了门。
……
半个时辰后,余坐怀一脸黑线的跟着姬云轩后面,淡定的表情不见分毫。他自以为留了那么多的线索,姬云轩一定也猜到半夜劫财的便是他,谁料到她只字不提,一路上带着他到处逛,不时的说些他小时候的糗事。开口便是:“你还记得……”
十年过去了,儿时的印象已经不甚深刻,本来是想否认到底,可是让人怨念的是十年来姬家的仆人换了不少新的,可一直留在姬家的也有不少,时不时他想矢口否认的时候姬云轩就恰好碰见一两个路过的仆人作证。
下意识的松了松领口,明明是春天却觉得有些发热。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姬云轩站在一件院子门口指着周围的矮墙问道。
“唉!”余坐怀耷拉着脑袋,“你就说我又干了什么好事吧。”他就搞不懂十年前姬云轩才四岁,怎么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只是过去十年虽然他还记得小时候有这么个很要好、经常欺负他的玩伴,此时却想不起来任何可以让他扳回一局的事迹。
“其实你小时候挺可爱的。”姬云轩抿唇微笑,看着院墙的眼神充满了怀念。原本对余坐怀有些不爽的心情也舒展了开来。其实当余坐怀站在她的面前时,不管那是不是一个恶作剧,她都突然觉得无所谓了。一边带他逛着一边回忆他住在姬府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姬云轩也不得不承认那半年是自己在这里生长的十几年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切!我是男人,你怎么能说我可爱呢?”挺了挺胸,余坐怀尽力彰显自己是男人的事实,姬云轩那哄小孩的语气让他着实不爽。
瞧他孩子气未脱的举动,姬云轩也不想跟他计较,“进来吃点点心吧,说了那么久口都渴了。”说罢,推门进了院子,吩咐碧秋准备茶水点心。
“唉……”余坐怀叹着气跟了进去。印象中似乎虽然一直都是他比较强壮,可是在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姬云轩身上永远讨不了便宜。
待得两人在院中亭间就坐,碧秋端着茶盘将茶水点心递了过来。
“小少爷,这位是?”碧秋疑惑了看了一眼余坐怀,在她的记忆当中小少爷似乎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姬云轩笑道:“碧秋也认不出来了吧?这是余坐怀,在我们这里住过半年的。”
“呀!余小少爷!”碧秋小声的惊呼,随即好奇的打量他道:“都十多年没见了,变化这么大。一时间真没认出来。”可不是从个虎头虎脑的大块头小子长成这么个……好似弱不禁风的书生样,除了亲近的人估计也谁都认不出来。
余坐怀不自在的点了点头,道:“自从跟师傅学了功夫,不知怎么的,就长成这样了。”十年前父亲将他接到师傅那里跟着师傅练武,结果五年过去了回家,父亲差点没让他进家门,他也很受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