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字号 001 昆仑传说
作者:沐何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亮如银盆的满月高悬,万里明空无需灯火也照的一片明亮。两老人静静悬在空中,脚下是万籁俱寂的小镇。

  夜深人静,百姓人家早早的就熄了灯入睡。

  一阵狂风忽然卷过镇子的上空,这个季节并不是刮风的时候。

  “没想到你竟然能跟到这里。”褐袍老人冷笑一声,一张看似平凡的脸上隐隐有黑气浮动,双目闪闪。

  与他对峙的白袍老人身材高大,眉目间正气凛凛,发须俱白,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皮肤下似有荧光流转。低头看了看脚下安静的城镇,白袍老人朗声道:“交出苍梧子,我可以放你走。”

  褐袍老人讽刺一笑:“你当我是傻的?苍梧子本就是我得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轻蔑的瞥了一眼白袍老人,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五指飞快勾画起来。

  “这里人烟繁盛,别逼我动手。”

  “哈,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发了慈悲心,不忍波及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么?”褐袍老人仰天大笑,右手猛掐法诀,左手飞快挥出。

  数团栲栳大小的蓝紫色雷火飞射向白袍老人面门。

  “雕虫小技。”白袍老人不慌不忙,微微侧身,右手伸出食指不带一丝风声的点了上去,一点点金光在指尖隐隐闪现。那看似来势惊人的雷火却在这一指之下就烟消云散,而白袍老人的食指依然莹白如玉,毫无损伤。

  褐袍老人倒也不意外,张口喷出三枝半尺长的乌黑色长针来,口斥一声:“疾!”

  看到三枝长针,白袍老人这才变了色,小心的祭出一柄红色飞剑。一阵清脆的“叮叮”声后,三支长针被击飞,而那柄小巧飞剑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米粒大小的缺口。

  “竟然敢伤吾飞剑!”白袍老人脸色一冷,双目再也不复平淡,“周天星动,乙木引离火,火德招来!”

  随着白袍老人的念诵,空气中的五行元素顿时躁动起来。

  褐袍老人却毫无惧色,不过是火德招来术罢了,这老儿这些年来真的糊涂了不成?

  一道白色火光自南方天空飞来,眨眼间就到了身前,火光的中心一缕诡异的金丝不断游动。

  “这不是火德招来术!”褐袍老人大惊失色,只是此时再想躲避却也迟了。火光电石间,他一咬牙双手齐推,将已经成势的火光向一旁推去。

  毫无声息的,火光落到了下方一片民宅上,无风自起,眨眼间就烧了起来,火光映得半边夜空都纤毫可鉴。

  “你!”白袍老人狠狠的瞪了黑袍老人一眼,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锦囊向下倾倒,源源不断的水灌入火海之中。

  只是那火已成了势,哪儿还来得及救援。

  “这些个冤孽不知是算在你头上,还是我头上呢?”褐袍老人嘿嘿一笑,丝毫没有帮忙救活的打算,丢下这句话驾起一道光便远去了。

  白袍老人听后眉头不免皱了起来,虽说他已经竭力去挽回,但看那一片废墟也知道已经迟了。想到天心难测,恐怕这些歌冤孽还真和自己脱不了关系,白袍老人恨恨的叹口气将法宝收了起来。也罢,他已经尽力了,那些已经丧生火海的只能说是天定劫数,他也无能为力。想通这一层,白袍老人脸上不喜不悲,再也不看一眼,纵起一朵白云亦远去了。

  第二日,一片焦土映着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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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师太大发慈悲,收我为徒!”静室内,左月满面泪痕拜倒在地。

  灰衣老尼慈悲善目,垂着眼帘沉默不语。沉默了半晌,她才长叹一声说道:“小施主,我看你眉宇间似有血光隐现……你,为何要拜师?”

  为何要拜师?左月怔了怔,目光变得空洞起来。

  传说,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昆仑山其高焉,昆仑山其深焉,渺渺焉,茫茫焉,自有仙人存焉?吾不知其涯,未见其踪,唯古人云尔,吾辈亦将心向往之……”正是秋末时分,巷子口一棵还挂着几片枯叶的石榴树下,一个老先生摇头晃脑,干瘦如枯竹的手指自得其乐的捻着下巴上稀稀落落几根须子。每每讲到昆仑仙人这段,他的脸上就也浮起了湛然神光,好似那腾云驾雾的仙人就要带他去修仙访道一般。

  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孩童趴在墙边的石台上正听得入神,见先生又开始做那成仙的美梦,顿时嬉笑起来。

  一个鼻子下拖着半条青龙不过七八岁的男孩不耐烦的拉拉先生已经洗得发白的长衫,自个儿用力一吸,那眼看就要过江的青龙就乖乖回了洞中。

  先生大半神思早已飞上了半空,正与不知何处而来的仙气讨教天地至理,玄妙大道,突然被这凡尘中伸来的一只肉体凡胎的小手一扯,顿时元神归窍,失了清净境界。看看身边围了一圈的小孩,不悦的哼了一声问道:“阿福你又要问什么?”

  被称作阿福的男孩再次将企图出洞的青龙赶回洞去,挠挠头憨笑道:“先生,您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有仙人?”

  “这是当然,仙人者,可长生超脱也,可掌风雨也,可游天地也,”说着,先生又摇头晃脑起来,那手指越发的不住捻起胡须来,“正所谓: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

  没等他继续念道下去,阿福大声诘问:“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见过仙人?”

  先生的手一紧,差点将下巴上本就不多的须子扯断一根,心疼的放轻了动作,轻轻瞪了阿福一眼说道:“你才多大?仙人岂是寻常人能见得的?想要目睹仙人真容,那是要有仙缘的——仙缘懂不懂?”

  “那先生见过仙人吗?”阿福歪歪头,追问道。

  “这个……还没有。”

  “看来先生也没有仙缘啊。”阿福很是替先生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先生这么老了都没遇上过仙人,果然仙缘不是随便随便得来的。您都这么老了,也不知道还能等几年仙缘……”说着,他忽然很认真的盯着先生说道,“您若是遇上了仙人,可千万要先学那个什么长寿之法哦,不然您可撑不到成仙那天啦。”

  “你!竖子不可教也!”先生气得瞪起了眼睛,手指上不免稍稍加重了几分力气,那根细软的须子终究是没能经受得住考验,颤了颤就离开了生它长它的地方。先生顿时心疼的摊开了手掌,一根弯弯曲曲的花白胡须好不委屈的躺在指缝间,一阵清风袭来,便夹裹着它去求那天地大道去了。

  看着先生脸上心疼又无奈的表情,这群七八岁的顽童又怎么能体会他的感受,不过是嘻嘻一笑,一哄而散了。

  “罢了罢了,是它与老夫无缘。”先生摇摇头,很快就从失落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心中不免自得,看淡得失,他的道心又进了一步呀。

  正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的时候,西边一团落日将半边天空都染得通红,连凉风也去了几分寒意。街上响起了三三两两的召唤声,顽童们自是老老实实的陆续回了自家家门。

  只有那阿福依旧不肯放过先生,还亦步亦趋的跟在先生身后追问道:“先生,到底怎么才能见到仙人?”

  “阿福——阿福——”妇人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年约三十多岁有几分富态的妇人就走了过来。不意外的看到自己儿子又跑来这里了,她连忙走过来将儿子牵到手里,又对先生福了一福,笑道:“我猜这野小子定是来烦扰先生您了,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娘,我就是问问……”阿福不满的反驳,却吃了自己老娘狠狠一记眼刀,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没事没事,大嫂不必介意。”先生摆摆手,看看天色不早,也兀自摇头晃脑的踱回了自家小院。

  看先生走的远了,刘氏这才板起了一张脸,猛的伸出手去,两根手指就准确的拧住了儿子的耳朵,这可比先生捻断胡须的力气大多了,那耳朵也比胡须更怕痛一些,阿福顿时呼痛起来。刘氏哼了一声,这可是她这十几年来苦心磨练出来的一手功夫,比那传说中的仙人手段可高明太多了——仙人可不会这么掐人耳朵。

  “死阿福你是不是皮子又紧了?让你习字,你又给我偷溜出来!”刘氏任由儿子挣扎,自是两指不动,一手扶了扶发间的点翠镶珊瑚蝶弄花簪子,“一天到晚的听那些神神怪怪的有个屁用?他说有神仙,他怎么不去做一个来?以后少给我乱跑!”

  阿福不服气的想要反驳,耳朵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又乖乖闭上了嘴。

  将儿子拖回家,堂屋当中的小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一碟炒青菜,一碟肉丝,白胖的馒头正散发着热气。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已经捧着青瓷大碗吸溜吸溜的喝起来了,桌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少女还在盛饭,抬头看见母亲拖着弟弟回来,不由得嘲笑道:“阿福你又去听赵先生说故事了是不是?怎么也没跟他要枚仙丹来家?”

  阿福挣脱了母亲的胳膊,几步跑进屋里,从姐姐手里抢过饭碗,又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说道:“仙丹哪有馒头好吃!”

  少女一把夺过弟弟手里的馒头,呵斥道:“一身灰土跟个泥猴似的,也不洗手就敢吃饭!”

  “也不知道这小子着的什么魔,这天下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古人杜撰来的故事罢了,偏偏他非要一头钻进去。”刘氏没好气的抱怨道,“赵先生也是的,好端端的跟小孩子家讲这个作甚,怪不得到老也考不得一个功名。”

  “好啦娘,您也别背后数落他老人家了,要不是他没事教我们识字,我们连个名儿都不会写呢。”少女好笑的将筷子塞到母亲手里,又强拖着弟弟去把手洗干净,顺便把那条青龙也给请走。

  瘦高汉子自顾自吃饭,很快就填饱了肚子,搁下饭碗后才抹抹嘴说道:“哪天不听见你抱怨个两三次就不能算完,他病了的时候你又给请郎中作甚?你这刀子嘴再锋利也切不开你那块豆腐心。”

  “我怎么刀子嘴啦?我怎么就刀子嘴啦?”刘氏拔高了声音,筷子忍不住在桌子上跳了了两跳,“我说的不是么?你吃饱了就出去散食去,省的在我眼前添烦!”

  “罢,罢,我不跟你争这个。”瘦高汉子无奈的摇摇头,又想起来下午跟东家说好的事情,随口·交代道,“阿贵年龄也不小了,我今儿个已经跟东家说好,明天开始就让他跟我去铺子里历练,明儿让月儿送双份的饭去。”

  夜色深了,全家的男人们都睡得鼾声四起,连七八岁的阿福都不例外。摇晃的油灯下,左月和刘氏坐在床脚缝补。

  心里翻滚了许久,左月偷偷环顾了四周,才凑近刘氏悄悄问道:“娘,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

  刘氏没好气的瞪了左月一眼:“少胡思乱想,赶紧睡觉,哪有什么神仙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