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这却是为何？”左月想要随水明子离开大殿，却被朴松子拦了下来。

　　朴松子轻声道：“施主莫要着急，且稍候片刻，师父自有话与施主交代。”说完，他就引了左月去一旁的偏厅。

　　许是并无太多事务交代，不到一盏茶功夫，水明子就走了进来。左月一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问道：“道长，为何要单留我在此？我难道没有通过考验吗？”

　　“施主是否真的通过考验，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水明子在梨花木大圈椅上坐定，双目如电落在左月身上。

　　左月一滞，她自是知道自己是靠了体内微薄的真元才能支持过三个时辰，之前那道红光恐怕也是因为体内真元呼应了水明子释放出来的法力才是。难不成他们是不许依靠法力通过考验？若是如此，那些武林人士岂不是也不该通过么？

　　“那第三重考验，测得便是每人的资质与筋骨。资质好的，即使不曾修炼过，因其体内经脉畅通，真元充沛，自可与我的法力呼应，就如那几位施主。而你虽亦与我法力呼应，却是已经修炼过，体内有真元力流动，与他们截然不同。且我观你资质平平，根骨不佳，应是有过什么奇遇才得以踏入修行一途——我说的是否正确？施主，天道不可强求，莫要执迷啊。”

　　轻轻点了下头，左月抿唇不语。听水明子的意思，自己还真不是修真的料。但……若是没有强大的法力，如何去找到那两个老人，又如何能报得了大仇？

　　低头思量了半晌，左月抬起脸来，语气从容不迫：“道长，非是小女子强求天道，只是不得不求。我也是得了旁人点拨才能早一步踏上天道，虽无大修为，但也听得‘天心’这两字。都说天心最慈，安得只肯眷顾那些钟灵敏秀之人，资质不佳者就要在红尘苦苦打滚不得解脱不成？况修真一途枯燥，飞升又遥遥无期，岂是只靠资质就能得道的？小女子虽修为低微，资质不佳，但一颗向道之心却是诚挚的，亦有足够的决心与耐心去弥补资质的不足，还请道长再考虑一下。”

　　水明子摇摇头，劝道：“依我说，还是算了吧。不是我有意打击你，实在是你的资质平常，修为必然会落后于其他弟子。”

　　“难道资质就这么重要？”左月喃喃道。

　　闻言，水明子挑挑眉说道：“那是自然。经脉不通，元力稀薄，如何能承受修炼带来的真元力？就好比一只竹筐哪怕满了也能塞进许多东西，而一只纸折的筐子，怕是一碰就要坏掉了——话虽然浅白了点，但的确就是这个理儿。想要重塑经脉，改善资质亦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么有得道高人亲自出手，要么有仙丹灵药洗精伐髓……难哪。”

　　左月咬唇不语。让她就此放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但听水明子的意思，她基本上属于无药可救：她哪里认识什么得道高人，更别说仙丹灵药。这么久来，她对修真也有了大概了解，想得到让人一步登天的仙丹不比吃掉一个太阳容易到哪儿去。过了许久，左月朗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罢手。别人修一年，我修两年，三年，修为提升再缓慢，只要我苦心修炼总有水满而溢的那天。”

　　说道最后，水明子也没点头应下。左月的资质实在没有可取之处，纵然她此时说的坚定，但也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气话，怎么当得了真？三五年后，她若是后悔今日可就晚了，不如现在就罢手的好。

　　只是水明子等人也没立时就赶左月离开，想让她自己放弃，还是让她先体会一番再说。等几个月后，她看到自身与他人的差距就该放弃了。左月就此留在了昆仑行院，但她并非入门弟子，只算是闲杂人等而已。那些通过了考验成为正式弟子的自有人来指导他们修炼，她却只能依靠偷听来的一句半句自己琢磨，平日里帮着做些杂事，混个容身之处。

　　纵然是如此，左月也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积累速度比她之前快了许多，毕竟昆仑山灵气充足，而昆仑行院又是占了附近灵气最好的地段修建的。

　　“喂，你就真打算这么混下去？”青藤趴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俯视着下面的左月。

　　“总比没处去的好。”左月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些天她将行院的杂活都接了过去，行院的掌院也默许了她留下，她自是知道他们打算让自己知难而去，但她偏要让他们瞧瞧自己的决心。

　　青藤哼了一声，翻身飘然落在左月面前，小手一伸手背向下：“那，钱拿来。”他只是没点心吃才来，不然才懒得找她，他不是担心她会不会吃亏呢，绝对不是！

　　又要钱！左月气瞪了眼，却还是摸出几钱碎银子递给了青藤，不甘心的道：“别忘记去送货。”为了能供应起青藤的点心，她不得不继续炼药卖钱，只是下山送药的事只能让青藤去了。别说药铺不见左月，只有青藤一人来送会不会刻意欺压——真当青藤只有小孩的智商么？不过，能像他们这样把炼制丹药以“货”论的还真是别无他家，正常的修士谁会耗费自家精力去与凡人做生意？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左月又担起两担柴草回了昆仑行院。这些日子，水明子等人向正式弟子传授心法时她不可以靠近，但讲经论道时却能在角落里旁听，作为交换，行院的杂活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刚回到行院，左月就被朴松子请到了讲经堂的小厅。直到从讲经堂出来，左月还是在迷茫中，水明子什么意思？他是说，若是自己能到达昆仑山主峰的内院所在地，就会准许自己成为昆仑灵境的正式弟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般！至于水明子提到的路途艰难，左月并未放在心上：那么远都赶来了，还差这一段吗？

　　收拢了心神返回后院，左月继续将柴码放整齐，水缸打满清水，这才低低的欢呼了一声要跑回房间打点行李。

　　“哎哎——你长不长眼睛啊？”凌烟波只看到一个蓝色身影飞快的冲过来，及时转身才湛湛闪过，看清来人是左月后，她顿时竖起了眉毛。

　　左月脸一红，是她太兴奋，竟差点撞到别人，连忙欠身说道：“抱歉，是我太莽撞，凌小姐没受伤吧？”

　　“我？哼。”凌烟波挑挑眉，斜睨着左月道，“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伺候人的？”

　　此时正值晌午，此处并无他人路过，左月听得凌烟波语气不善，也站直了说道：“凌小姐，我只是在行院里做些杂务，并未卖身为奴。”

　　“嗤，死皮赖脸的硬赖着不走，别以为这样就能进我昆仑灵境，也不自己打量下自己。”凌烟波扬起了下巴。她自是有资格骄傲的，这一批弟子里，数她资质最好，师兄弟也读高看她一眼。等三个月的基础心法传授结束，他们就可以进入昆仑灵境去拜真正的师父了。

　　左月懒得与凌烟波继续废话，虽然差点撞到对方是自己的错，但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好好的道歉不接受，她可没打算以死谢罪。翻了翻白眼，左月索性抬脚就走。她刚一动脚，凌烟波就也闪了过来，穿着粉缎绣花鞋的小脚轻轻踩在了左月的脚尖上。

　　“哎呦……硌到我了，什么东西这么硬？”

　　看到凌烟波嘴角露出的一丝怪笑，左月冷下了脸，抽出自己的脚不发一言继续向前走。凌烟波正暗自得意，忽然一股大力自背后袭来，将自己撞向一边。

　　“最近视力真是越来越不好了，明明什么人都没看到，却总觉得是撞到了人。真是奇怪，这里除了我哪还有人在。”左月自言自语，稳稳的向前走去。

　　“小贱人！”凌烟波站稳后又听到左月的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厉喝一声就拦在了左月面前。

　　这厢两人对峙，讲经堂的小厅中，水明子和朴松子却还在谈话。

　　平心而论，水明子是不赞成左月修道的。她资质太差，虽然甚是聪慧，但一身资质根骨不适合修炼，况且也没机会洗精伐髓，一旦踏入天道就会发现她的进度落后于其他弟子。只是不能让左月一直这么硬赖下去，毕竟才十几岁的姑娘家，还有大把的青春时光，并非一定要耗费在这里。

　　“师父，她若是真的到了内院怎么办？别忘了她身边还有个小藤精跟着。”朴松子自是知道师父给左月的目标不过是让她知难而退罢了，但凡是皆有例外不是？

　　“那藤精也不过是还未成气候的小精怪，并不能给她添多大助力。若是她真的能到内院，倒也是和我昆仑的缘分，念她一番向道之心诚挚，也就收下她罢了——”说到这里，水明子摇头一笑，“昆仑山方圆数千里，深山之中异兽遍布，主峰更是高不可攀，她一个略有根基的凡人怎么可能到达内院？等她上路后，让你四师弟远远的跟着，若是遇险也能援救一二，届时送她下山，想必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朴松子默默点头，自去安排不提。只是刚把话传给四师弟，就听得外面有人来报：“左月和凌烟波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