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二少爷,药,药取来了……”阿赖火急火燎地迎面跑来,手中还举着一只绿莹莹的小瓶,因为跑得太急了,停下脚的时候,喘气都不甚匀乎。
红色的药丸,一粒也就尾指的指甲那么大点儿,一瓶就两颗,圆滚滚地,在沈略微颤的掌心上轻轻晃着。
“少爷啊,水先生留下的药就剩这么多了。”阿赖噤了噤鼻子,小声委屈道。
“够了。”沈略哑着嗓子答了一句,然后手臂一抬,两粒药丸含进了嘴里。
青青好像是个外人似的,眼巴巴地看着阿赖接过轮椅,推走了。
“水先生的药可灵着呢,二少奶奶请宽心吧。”瞧见主子望得直愣神,翠儿赶忙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
她现在的模样很像在担心沈略吗?青青歪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翠儿看,直到翠儿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僵硬。
“二少奶奶,奴婢说错话了吗?”翠儿吞了下口水怯生生地问道。她刚进府没几个月就被派来服侍主子了,心里自然是想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的。
“没有啊,怎么会呢,回去吧。”青青咧着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差点儿忘了,要赶紧回去换衣裳。
其实有个病怏怏的相公也不见的没有好处,每日早起问安的繁琐全省了,只要中午与晚饭到场就行。虽然有时百无聊赖,但也算过得清静悠闲。
“恩爱”夫妻做了两日,青青便熟络了沈略的套路,有外人的时候,他必是柔声软语地与自己说话,一旦回到院中就会立马变个人儿,冷淡的好陌生,甚至都懒得瞅青青一眼。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感情,就敷衍着过吧。纵然日子虚伪点儿,但好在井水不犯河水,沈略再不济也没刻意刁难过她的生活,进府以来,一直是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她该知足的。
这般想着,青青不经意地敛起了眉头。
翠儿瞧进眼里,心念一动,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盒。
“大少奶奶娘家来人了,还带了好些稀罕的糕点,听说二少奶奶喜欢吃甜的,绫罗姐姐特意让奴婢拿点儿来给您尝尝。”翠儿说着话,将竹编的小盒呈在了青青的眼下。
“真难得,她还想着我。”青青接过盒子,刚要打开,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口问向翠儿:“这可是她主子家的东西,她能做得了主吗?”
“绫罗本就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不碍的。”翠儿笑着答道。
真好,出嫁还能跟个贴心的娘家人,不像她……
“唉——”一时感怀,青青竟叹出了声。
“二少奶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这声叹气叹得翠儿慌了手脚。
“没,没有不舒服。”青青摇摇头,笑容再次悄回到脸上,“对了,婆婆送的那些玩意儿里是不是有两只金耳坠子?”
“是有一副,奴婢这就给二少奶奶取去。”翠儿答应一声,转身就寻向梳妆台。
坏了!青青脸色一变,想出声制止已然来不及了。
“这盒子怎么是漏的?”翠儿掂量着不对,于是将檀木盒子举过头顶,望着盒底的大洞,登时惊讶不已。
“呃……,八成是,是老鼠嗑的吧。”青青眼光闪烁,支吾地给了个解释。
想了一下,翠儿还是伸出手摸向了洞口的边缘,手感圆滑,连根毛刺儿都没有,好像木头生来就是这样一般,绝不是什么嗑咬的结果。
“呼,还好东西没事儿。”打开盒盖,几样金饰完好地躺在黑色锻绒上,丝毫没有损坏。
“你偷偷地捎给绫罗,替我谢谢她。”握拉过翠儿的手,青青将一对儿金耳坠搁进了翠儿的手心。
“呃?”翠儿微微一怔,沉默片刻之后才点头回答了一句:“奴婢知道了。”
其实主子赏点儿东西给下人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赏这种东西下去,似乎有些重了。翠儿有心提醒又怕主子多心,于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支走翠儿,青青便乐不颠儿地收拾收拾去园子里逛景了。
昨个儿路过荷塘的时候,偶然瞧见水里有鱼,花花绿绿地游了一大片,好不壮观,今天正好得空去仔细看看。
估计是考虑到二少爷身子弱,在家的时候远比出去多,所以沈略的园子里种了不少花卉,修的荷塘也比主院儿的大出一圈。
寻了处阴凉,望望四下无人,青青便一屁股坐在了荷塘边儿。池里的几尾锦鲤正悠闲的晃着水晕,时不时地还将嘴巴张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吞吐着。
这东西青青跟爹学着雕过,而且雕得还不错,不过真的锦鲤还是头一回见,啧啧,比画样儿上的还漂亮,还有生趣儿。
青青瞧着欢喜,不由得想要找点儿东西来喂,左瞅瞅,右瞅瞅,忽地想起绫罗送的糕点了,刚想回去取,又觉得舍不得,于是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厨房看看,或者碰到苗管家时要些个鱼食也行。
拍拍身上的尘土,青青悄悄地出了院子。
她不知道厨房在那儿,只等着碰见谁就上去问问。不想没走几步,竟远远瞧见了熟人。
青青揉揉眼睛仔细辨去,远处两个丫鬟急忙地走着,其中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不正是伺候在大嫂院儿里的绫罗嘛。
翠儿刚去,岂不是要扑空了。青青心中想着,脚下不由得往绫罗赶路的方向紧跟了上去。
直到追出些路程,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而绫罗早已拉着那个小丫鬟七拐八拐地过了曲桥,钻进了回廊边儿的竹林里。
她是在这儿等着,还是跟上去呢?站在桥头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瞅瞅没人瞧见,青青便像做贼一般地,蹑手蹑脚地上了桥面。
猫着腰刚踏进竹林,耳边就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女人?疯女人?青青停下脚步,抻着脖子使劲儿往林子深处望去。
一座白墙黑瓦的独门小院孤零零地矗立在竹林的尽头,而那女人的尖叫正是来自高墙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