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失心记 五 杜仲,盐没了
作者:唐半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晚上侧躺在床上,看着近处窗外漆黑的夜空,听着阴河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杜仲忍不住泛起了一个苦笑。

  为什么不愿意出山?

  江湖有什么好玩的。江湖曾经的第一美人千面狐狸柳飘飘是她娘,现任武林盟主张庆天是她后爹,武林三姝之一的张絮儿是她同母异父妹妹,江湖新起三秀之一的张辰君是她同母异父弟弟。

  她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是湖州孙家的二公子孙遇,俊美无寿,朝廷的探花郎,江湖的遇公子,江湖青年才俊榜的第二名,万千少女的梦中**——第一名早已成亲,儿子都开始练剑法了。

  其实自从知道了她师父韦玲玲是以**和风骚闻名于江湖的韦仙姑,其他的就见怪不怪了。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师父找她说了半天话,把她家的这些来龙去脉时候说了个大概。当时她还好奇地问道:“师父,第一美人是有多美啊?”

  韦仙姑对她风情万种地笑笑,道:“比我还美。你出了山最好也改变一下,别一下子让人看到你的脸。”

  她有个第一美人的娘,长得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听了师父的话,乖乖地收拾行囊,给自己改头换面,出门闯江湖见美人儿去了。

  但一年后她灰溜溜地回来了,并从此对江湖不再感兴趣。

  他们不知道,这个江湖上,最风骚的,最虚伪的,最有权势的,最英俊的,最漂亮的,她都见过,还多少有点关系。这江湖,混来混去总能见到这些人——见到了还不能说,说了也没用,混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在山脚下种田,找个男人赶紧嫁了,摆脱这些神神鬼鬼,自在!

  但这镇上的人居然都嫌弃她,快两年了,没一个雄的愿意当她的男人,连大牛那样跟头牛似的人都嫌她丑!

  她当然不丑,只是不洗脸而已。

  也不是不想洗脸,而是洗了脸就很有可能会引起另一种跟现在完全相反的情况:镇上的男人都想娶她。当然啦,也不看看她是谁生的!

  她只想找个不看她的脸,只是单纯地喜欢她这个人,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的人。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淌下,杜仲翻了个身,不去看那烦人的夜空。

  其实就算去闯荡江湖她也完全不用担心,因为,上面说的那些厉害人物,几乎都不认识她,只要她主动不说,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柳飘飘见了她的信物后,再看看她,跟见了鬼似的,赶紧把她拉走了,她都没来得及说她易容了。本来她还想见见后爹弟妹的呢,但那次张家的人她一个都没见着。但江湖就那么大,东边不见西边见,她还是在一次游青湖的湖会上,看到了孙遇,还看到了孙遇的未婚妻,张家现在的大小姐,张絮儿。

  孙遇的爹当年倾慕柳飘飘,后来结姻不成,就为自己的儿子定了柳飘飘的长女。是以,众人都知道孙遇的未婚妻是张絮儿。

  没她杜仲半点事儿。

  这些师父也知道。但她只是知道,至于以后杜仲要怎么办,是想把未婚夫抢回来还是就此算了,她完全不干涉。杜仲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去看看美人儿,看看俊公子,去见识一下,然后继续回她的野鸡岭逍遥自在。但是没想到……

  综上所述,她,杜仲,是个不知道爹在哪儿,有娘但娘不认的野种。这江湖那么大,好似都跟她有关,但又都跟她没关系。

  据韦仙姑那次告诉她,她之所以叫杜仲,是因为她家狐狸精娘是在杜仲树下跟她爹有了她的。韦柳二人关系好,臭味相投,当时柳不想带个拖油瓶嫁人,而韦不想只嫁一个男人束缚,但又需要一个传承人。两人一合计,各取所需,韦把孩子带到南疆来抚养,柳毫无负担轻松离去。当时韦问柳孩子叫啥名儿,柳看看长得金雕玉琢的奶娃儿,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她是我跟那死鬼在一棵大杜仲树下有的,就叫杜仲吧!”

  当时杜仲哦了一声道:“原来我爹死了呀。”

  韦玲玲本就是个医者,一听这名字十分合意,立即定了下来。后来黄柏入门的时候,她沿用这种思路,也给了小徒弟一个中药名。

  杜仲再次苦恼地翻了几个身。

  这江湖,看来是躲不过了。也罢,怕什么,江湖上能毒得过她黑婆婆的不出五个,还包括了她师父;跑得过她黑婆婆的,嘿嘿嘿,也不出五个,同样包括她师父。

  当然,那只是两年前验证过,现在就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杜仲收拾了两个大包袱,扔给黄柏一个,两人直接出发。杜仲身上的包袱是她的衣裳鞋袜还有牙刷等,黄柏身上的是两人要吃的干粮等。没法,他昨天没回家睡,衣裳没来得及带出来。

  他们也不用去给师父道别,因为这个时辰她老人家肯定刚睡下不久,最忌讳别人打扰。

  出山他们得翻过一座跟野鸡岭差不多的高山,再沿着河走一长段,就会看到下一个村子。翻过山,黄柏安慰自己道:“不怕,这一路肯定要经过很多城镇,到时候去成衣铺子里买两身衣裳,保管比我们镇上的李裁缝做得好看!”

  柳溪镇只有一个裁缝,据说还是从中原逃难来的,那一手手艺啊——全镇人分男女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一个样儿。区别在于布庄的布不同。

  杜仲平静无波地看了一眼师弟,问他道:“你带了银子?!”

  “啊——昨晚我直接出来找你,哪里还带了银子!杜仲你带了多少?”

  “你觉得我家会有多少银子?”

  黄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杜家的茅草屋、光床板、豁口碗和三条腿的椅子,摇了摇头,“那咋办?”

  “嘿嘿,不用纠结,到时候就有办法了。”

  办法就是根本不经过城镇,看他怎么买。不买自然不花银子了。

  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干净了些——这是一种病,得治治!

  杜仲运起轻功,朝着通州城的方向,带着黄柏一路直线狂奔。

  好吧,因为这山林地带就没有按直线修的路,所以杜仲带的路从来都不往路上走,反而不是山林就是河流,遇山爬山,遇河淌河。喝了喝河水,饿了打山鸡,困了睡树上。

  三天下来,原本玉树临风的黄柏黄小大夫,成了造型犀利的丐帮弟子;而杜仲就没差别了,反正在柳溪镇就一农妇,现在是一个黑了些的农妇而已。

  可见有对比才有落差,对比小了落差也就自然小了——所以做人要低调,起点不能太高。

  到了第三天晚上,黄柏烧了一个火堆,杜仲舒服地躺在一旁的树枝堆简易床铺上剔牙——刚刚的叫花鸡不错。

  “杜仲,我们包里的盐和孜然粉快没了,明天我们不走山里了,去附近的镇上买吧!”

  杜仲想了想,再回味了一下,觉得甚是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黄柏感动得要哭了:他求了不下二十遍,什么理由都想到了,最后没想到是一瓶盐把这个丑女人拐到了市集上!

  他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形象啊,要维持还得靠一瓶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