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孙遇看着天空，喃喃道，“阿仲，你向来果断，你说，现在这情况，我该怎么做好？”

　　杜仲微微眯上眼睛，“你有什么计划就直接说吧。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是！”

　　孙遇听了这话，侧头去看她微微仰起的脸，虽然黑了憔悴了，但看在他眼里却比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还要舒服——就跟他第一次对她动心时一样，他有点看呆了。

　　有妻如此，他已经是天下男人中的最成功的了吧，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

　　“我想卸掉所有的职务，以后不混朝堂了。我带着几千人马深入西北，秦家不认我们，楚王巴不得我们快点消失，就连端王也——这天下眼看着就要大乱，我们身份尴尬，以后也不好立足。卸掉所有职务后，我想带着你直接到蛮子的地头上去杀个痛快，看一看他们的老巢长什么样！”

　　他说的不过简单的几句话，但越说杜仲的眼睛就越亮，“就以江湖人士的身份？”

　　“嗯，以江湖人士的身份，我们不是任何一派的，我们就是中原人，恨蛮子到我们的地界来枪杀虐夺，所以去报复。怎么样，你会不会怪——”

　　“哈！”杜仲直起上半身，两眼放光，“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啧……”

　　她激动过度，扯到腹部的伤口了。

　　孙遇赶紧扶她坐好，“你激动啥，你伤没好就哪里就不要想着去！不管做什么，你都给我乖乖养伤吧！”

　　“我没事，再过三天保证都啥好利索了！哈哈，我早就觉得这样窝着不是话了，哈哈，现在终于能出去舒展一下筋骨了！”

　　对他们这些江湖儿女来说，没有什么比一身军装给束缚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郁闷了，不说孙遇，就是杜仲，也觉得在秦府呆得快发霉了！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不是将军夫人了——”

　　“什么将军夫人啊，我还不是照样上城墙去跟蛮子对骂，还不是要叫人去撒毒药！”说着她又看着孙遇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城里我的名望可是比你还高呢！他们也不叫我什么将军夫人，都是直接叫我孙夫人的！——嘿嘿，下次叫他们不要叫什么孙夫人了，直接叫杜姑娘得了！”

　　孙遇一个暴栗轻轻地落到了她的头上，“还姑娘呢，你都嫁给我多久了？”

　　“……不到一年。”话是这么说，杜仲还歇了让别人叫她杜姑娘的心思，毕竟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装什么纯啊！“那叫杜夫人也行！以后我们出去就是雌雄双煞，专门杀蛮子，哈哈，想想都过瘾！”

　　“……双煞？”孙遇无语地看着莫名地兴奋不已的杜仲，一阵阵地无语，“不要乱起名字，你还想不想安静过日子了？——别忙着兴奋，我们得想想这件事具体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要走还不容易，这甘州城难道还有谁拦着我们不成？那也要他们拦得住啊！”

　　孙遇彻底无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杜仲。

　　“好吧，这话说得太轻松了。别的不说，我们也该跟秦老太太说一声——其他人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这两千多的兵，怎么办？”孙遇的眉头又拢了上去。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悄悄地把实情告诉这些从柳州城跟过来的队伍。众人很快都做出了决定，凡是江湖人士和孙遇最开始带的兵几乎都愿意继续跟随，林林总总有六七百人，其余还有六七百人决定拿了孙遇发下来的快一百两银子回柳州老家去，其余人大部分都编入了秦家军，继续抗击蛮子，孙遇也跟秦家老夫人托了底，也给秦将军他们去了信，说明了情况。

　　秦老将军接到信时有点不相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明白他们这是真的走了，还是先斩后奏——显然他们无所顾忌，能管得了他们的端王远在天边，他们就是想奏也奏不了那么快……

　　别人还好，秦老夫人还真是得去告别的。

　　又过了七八天，杜仲身上的伤是彻底好了。这天一早她就晃悠晃悠地晃到了秦老夫人的房间里，看到她的早餐都出现了红烧肉，实在忍不住地一屁股坐在桌子边，然后把那一碟红烧肉给推到另一边，“老夫人，再吃红烧肉，您都快成红烧肉了！”

　　老夫人一身酱红色，身材越发有福气，只是那拐杖也越发离不得身了。

　　她闻言抬头瞪了一眼杜仲，用筷子重重一拨，那红烧肉又到了她面前，然后一筷子下去，油光放亮的一块肉就进了她的嘴里，“你还管那么多做什么，不是都要走了吗？”

　　杜仲一听先是一愣，心想这事老太太怎么知道了？后来一想，他们跟兵士们私下的那么多活动，估计也瞒不了人，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嗯。只是您也不用这样吃吧，又不是没肉吃，留到中午吃不是更好？”

　　“不好。老太婆也不知道还有几天的太阳可见了，当然吃了一顿是一顿。等到了底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吃，现在先吃过瘾再说！”

　　“……那，也分我一点吧，我也不知道离了这里还有没有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呢！”

　　听到这话秦老夫人才抬头仔细去看杜仲。这多看了两眼，她心头微微一酸，亲手夹了块肉放到了杜仲的碗里，“孩子啊，你们还年轻，这天下那么大，你们也不用拘着自己，想去干嘛就去干嘛。死老头子不顾着我的情面，一点都不照顾孙小子，我看你们不给他效力也罢——一群无情无义的东西！哎，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我都想出去看看了！”

　　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他们要做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却让吃了一肚子肉的杜仲心里暖洋洋的，就连踏出甘州城的脚步都轻了不少。

　　夜幕里，再回头去看甘州城，如同一只巨大的猛兽，潜伏在山岭一旁，就等着把靠近的人给吞进肚子。杜仲心里有些默然，好似这一切都跟做了个梦似的，这突然地梦境一转，他们就出了城，从此世上再无孙将军和孙夫人了。

　　孙遇牵过她的手，低声道：“从今以后我就啥都不是了，你后不后悔？”

　　可不是啥都不是了，江湖佳公子没当成，武林新秀没当成，王爷的好师弟没当成，抗击蛮子的孙将军也没当成了……“辗转了一大圈，我好似一事无成，阿仲，你可不能嫌弃我啊！”

　　杜仲把伤春悲秋都甩到了背后，一转身，探究地看着孙遇道：“那你会洗尿布么？”

　　“啊？”正在上马的孙遇闻言差点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到先是目光炯炯欣喜欲狂接着就眉头一皱目光囧囧如同杀人般，杜仲赶紧解释道：“不是现在，我没怀上——我们这几个月都没那什么，我哪来的孩子啊？！——死孙遇，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你？！”

　　孙遇脸色立即松了下来，长吐了一口气，随之就呵斥道：“你说话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这话吓人吗？”杜仲不接他递过来的手，用鼻子出气一声，“我不过是想给你生个孩子，这话很吓人吗？”

　　孙遇一听立即眉开眼笑，黑暗里仿佛都能看到他眉梢上跳跃的笑意。他将身子俯得更低，一把抓住杜仲的胳膊，再一个用力将她也拉上了马，坐到了自己的怀里，“嘿嘿嘿，不吓人，一点都不吓人，我就是太高兴了！嘿嘿，娘子，要不我们俩先走，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解解毒再说？”

　　“哼！解什么毒啊孙老大？你中了什么呢毒啊要我帮你解？”怀里的声音娇俏可爱，让孙遇的心尖都酥了。

　　“你说解什么毒啊，解能生孩子的毒！这辈子只有你能解了，杜老大！——驾——”

　　一骑红尘山贼笑，蛮子知是克星来。

　　江湖上关于两个老大的传闻也越来越远，越来越传奇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