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到长安市里，阳阳一下子变得非常活泼开郎。精神劲头十足，黑无常跟在后面或护在她左右，想想真是不明白，这样的物事如果自已不买那还看什么问什么价。他却不知，喜欢逛街购物爱问价比较是古今中外女人的通病。阳阳还是年轻的女子当然也不例外。那时候已经到了初夏，阳阳穿了一件白色的裙衫，头顶带的银钗上镶了蓬松的白色羽毛，他在人潮里隔着几步望着她，长安街市繁华，人潮涌动。阳阳正低头在一个脂粉摊位上观看。有时候抬起头来对他笑笑。他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看着从阳阳身边经过的那么王公贵妇，那些大家小姐，尽管她们衣着打扮都比阳阳要入时华丽，但是他的阳阳在他的眼中也依然是最好的。她的美丽不输给她们，她的纯洁和质朴却在这长安闹市上压了群芳。

　　黑无常想到这里，不由心里幸福又得意。他走到阳阳身边，说想买什么呢？我给你买。阳阳红着脸摇头，说不要，很贵的。她手里拿着一小盒胭脂，远远地，黑无常也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这时胖胖的中年女摊主看到来了个少年公子，穿着也阔气，赶紧打起热情推荐，说这位小姐好有眼光。这可是用昙花作出来的脂粉。白天香淡，到夜晚月色正好的时候香气闻了最让人沉醉。京城里很多小姐贵妇人用的都是它呢。阳阳笑着，连说不要。拉着黑无常的手要走。黑无常却站住，问道，多少钱？一百两银子。摊主笑眯眯的报价，黑无常记起了身上白无常当时丢给他的那根金条，他掏出来，丢在摊面上，说买了，剩下的找来。摊主大喜，忙不迭的递货给钱，一根金条给她买了一盒脂胭，又找回来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黑无常嫌这银两带在身上累赘，又看到阳阳身上穿的衣服也过于陈旧，头上身上也没一件像样的首饰，一下子变成购物狂。阳阳不肯买，他却笑着不答应她。拉着她的手，先带她到长安最出名的首饰店，买了一只银色的凤抬头，又买了一只镶猫眼绿的步摇，再买了两个上好的玉手镯。再金钗银钗的买了许多根。又带到布店，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颜色，阳阳说不要了。他假装生气，说你不要我就把这些钱都丢掉。阳阳才答应了他，挑了自已喜欢的颜色，黑无常看她挑的都是一些水蓝浅绛粉绿等鲜艳的颜色，想她大概是平时穿得太多素净的衣服，带点补偿心理的。在一壁看着，心里有点疼，纵容的由得她去。然后到缝纫店给她做衣服，利用等衣服的空档一起到饭馆去吃饭。两人要了酒，点了许多菜。阳阳跟着他，到哪到说好好看，吃什么都说好好吃。他听着不由开心，想她真正是好容易满足。边吃菜边笑话她，说阳阳很好养活啊。她便羞红了脸，不再说话。吃完饭他把剩下的银两全放到桌子上，对阳阳说，我们走吧。阳阳和他出门来，却在门口的大街上站定，对他说，陪我去见我哥哥吧。他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便点点头，说好。怎么走？阳阳便带路，边走边告诉他，哥哥名字叫小武。在木将军府上当院卫。木府在长安西直门大街。他边听边点头，心里有点忐忑，不知这样去见她哥哥，她哥哥会不会喜欢他。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他的映象对他们很重要。

　　到了，阳阳指着坐北朝南的一栋大宅第告诉黑无常。他依言望过去，见一个朱漆大门，大门没有开，右下侧开了一个小门，门旁站着坐着几个穿青衣的仆人。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虎视眈眈的蹲在那里。左右望过去都是连绵不到头的高大围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除非出得门来，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黑无常跟着阳阳向前去打听，只听一个老仆人说道，你是小武的妹妹吧，来看他？不巧啊，小武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阳阳失了望，在那里不作声。黑无常轻拍她的肩膀，说我们下次来看他。走，我们去取你的衣服，取完衣服咱们回家。阳阳只得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远远的就看见房里亮了灯火。阳阳心里疑惑，怕进了小偷。黑无常也跟着提高了警惕。走到院子里，只听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个青衣短打扮的年轻男子。阳阳欢呼一声，哥哥，跑了过去。黑无常看他一眼，见他长得十分的英俊，深目高鼻，面目线条刚毅。可惜给人做院卫，为奴为仆，生在高官之家，何尝不是锦衣公子。只是见他虽然长得好看，却面有悲凄，眼内有着掩饰的哀愁。黑无常看着直觉疑惑。而此时笑着应阳阳的小武，也看到了黑无常，见他剑眉星目，十分的俊美，想是阳阳新认识的朋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笑着走过来，黑无常也赶紧走过去。阳阳介绍。这是哥哥小武，这是黑？她语塞，黑无常赶紧弥补，我叫黑少。这个姓比较难见。随便给自已取了个名字，不由心生愧疚。小武却随和的笑，说恩，我们姓东，我叫东小武，妹妹叫东阳。也是很少的姓。黑无常见他如此说，不由心里生了好感。小武笑，说快进去。我已做好了晚饭。一起边吃边聊。二人便依言进去。

　　席间小武故意支开阳阳，叫她去炒菜。黑无常知道当大哥的肯定是有话要说。便不作声的等着。只听小武长叹一声，说道，我与东阳从小父母双亡，那一年我八岁，她才四岁。为了养活我和她，我便到长安街头乞讨，在大小乞丐面前受尽欺凌，同时也练就了一生好武功。十八岁的时候被木将军看中，他要我给他当院卫。宅院的护卫。我们两兄妹的日子才过得好了一点。我在长安郊外给妹妹买了房子，平时我在木府当差，妹妹一个人住在这里。原来如此，黑无常不语，想他们兄妹真正是吃了很多苦头。怪不得阳阳如此体贴懂事。

　　黑少？小武唤他，他慌的抬起头来，新名字还有点不适应。小武问他，你是做什么的？我看你穿着打扮，应该是富有之家的公子？黑无常摇头，心头紧张，许久才吞吐说道，我家条件也不好的。我是做。。。。。。做捕快的。说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想到捉魂魄与捉犯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算欺骗。再说地府成年叫穷，条件当然是不好。

　　做捕快的？小武感了兴趣，那你也会几下子？黑无常点点头。那你在哪个衙门当差？没料到小武会这么一问，黑无常汗都出来了，我？我在长安市下的一个小县城。哦，小武点头，那你们大人姓什么，我看我认不认得。黑无常更加吞吐，说姓，姓秦。天，秦广王要是知道他泄露地府机密，把他堂堂地狱之王说成小小县太爷，回去还不杀了他。小武又问，那你老家是哪里的，是不是长安本地人？父母都还健在吗？家里可有其它兄弟姐妹。黑无常被问得头晕目眩，脑袋一片茫茫，小武见他紧张为难，想自已家如此，怎好如此问别人，便赶紧转了话题，看着端着菜慢慢走近的东阳说，我妹妹命苦啊。可是当大哥的毕竟是大哥，不能永远照顾她。黑无常点头，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尽我一切照顾阳阳的。小武闻言望他一眼，见他眼神真诚，情深似海，便心里道，这我就放心了。

　　吃过饭小武匆匆回去，这时送给东阳的哭丧棒又在响玲珰了，黑无常知道肯定有事，便对东阳说，阳阳，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阳阳点点头，黑无常便大踏步走了。走到阳阳再也望不到的地方，便轻身飞度，直往黄泉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