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小武是自杀死的，剑从胸前穿过去，血浸透了背部，又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黑白无常赶到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经围了许多木府的家丁用人。黑无常还听到了阳阳伤心欲绝的哭声。地点是木素素的闺房外面，就是黑无常来接木素素时小武站的地方。黑无常想着小武那晶莹的泪眼，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是徇情死的。两无常穿过人群，站在小武和阳阳面前，黑无常蹲身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渍，血还是热的，刚死不久。应该是他们带走木素素不久后发生的事。阳阳一脸的泪水，整个身体伏在她哥哥的旁边，含着泪问，哥，为什么？哥，你为什么要寻死啊？我怎么办？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你怎么舍得我？哥，哥，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啊。黑无常在一壁听得不由心里万分疼过，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她揽在怀里。可是现在，他不能。小武还有一口气在，他望着东阳笑，说道，妹妹，我对不起你。妹妹，我看黑少人不错，他会对你好的。所以我也才放了心，可以走了。可是阳阳摇头，依旧哭，连声地说不，不，哥，我不要你走。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呀？小武听到她的质问不由心里痛楚，他望了望四周，影影撞撞的全是木府上下的家丁和用人。木将军正在为丧女悲痛，他没来看他。他不能说，他是最底层最卑微的人，他爱她，却连说的勇气也没有。最后他目光定格在阳阳的脸上，视线开始模糊，阳阳的脸有点晃，他说，阳阳，哥，是为了个人。她比你更柔弱更不懂事，哥要去保护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声如蚊蚋。最后扶在阳阳胳膊上的手落下来，死去了。阳阳大哭，晕厥过去。

　　可是再也顾不得了，魂魄离体而出，黑白无常站在他的面前。魂魄见到他们，见到黑无常突然大惊，你？你是黑少？黑无常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他突然转身，跪在白无常面前，说道，白兄，我求你，放了他吧。他是我的大哥。我的亲大哥。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突然有了泪，不，只因为他知道这个亲人对于阳阳有多么重要。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他不能让她失去。阳阳。他的阳阳，多命苦啊。白无常一时愣征在地，几千年来从半曾见黑无常为谁下跪过，他何曾受得起他好兄弟的一拜，他赶忙丢了哭丧棒，扶他起来，说道，兄弟，你这不是折杀我吗？可是黑无常依然跪着，嘴里言道，我求你了。白无常长叹，说，兄弟啊，这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事。你又不是不明白。一旁的小武终于看清发生什么事。他蹲下身来，欲扶起黑无常，道，黑少，我是自愿死的。你明白吗，我想死。素素傻得为爱的人去学飞眼，去媚术，最后发展到死后去变狐。她是个很傻的丫头。可是我就是爱她。我不放心她，才自杀了去保护她的。你明白吗？黑无常抬起眼来，原来如此。可是阳阳怎么办？你死了，她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小武含泪点头，说道，我是她大哥，毕竟是大哥，不能照顾她一辈子。我以前看到你，就放了心。只是死后才知你不是人，你是无常爷。我可怜的妹妹阳阳。小武说到这里，突然眼中再现泪珠，回头看着木府的家丁七手八脚的抬起晕厥的阳阳。黑无常却道，大哥，没错，我是无常。可是我的确很爱阳阳。我会爱她，保护她。他眼神坚定，尽是决心和意志。小武望着，想也算了。各人各有自人福。妹妹好歹比素素坚强，他更不放心素素。说道，我心已决。你不必求人要我还魂了。快走吧，我怕晚了就赶不上找不到素素了。白无常在一旁听了叹道，兄弟，你都听到了吧。这可是他自已想死啊。你起来吧，我们也要上路了。黑无常想想也，只得起身，对白无常道，你先带他回去吧。我不放心阳阳，我随后赶到。白无常长叹一声，哭丧棒一挥，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走吧。黑无常道声多谢，一柱烟一样的消失。

　　在无人处变换了模样，跑到木府来寻。却被告知，晕厥的阳阳已经被人送回家去了。他只得又急急转身往郊外阳阳的家奔去。赶到的时候，阳阳已经白衣白裙，正独自一个人给哥哥入殓。阳阳？他在门口唤了一声，阳阳闻声抬起头来，却没有笑容。她只是呆在那里，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黑无常看得有点着了慌，赶紧跑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她在哭起来，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嘤嘤哭道，哥哥死了。哥哥死了。他听着不由无限心疼，说道，丫头坚强点，还有我呢。心里无限痛，想她现在跟他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心里的意愿也加深。他一要照顾保护她，给她爱和温暖。以前如果说是因为她的温暖和体贴喜欢上她的。到现在就是他自已心疼她而爱上她了。是的，他一定要做到。谁说人鬼殊途，人神不能共恋，他偏要。

　　安顿好阳阳，把她的哥哥埋葬了，又陪到她睡下。他才回了黄泉。找到白无常，才知秦广王已经审过了，小武也说来生要变狐。秦广王听了火起。男人长得好看没有用，一时间就把小武关到了枉死城了。白无常说完长叹一声，吟道，人间自古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好一个可怜的情痴。两个情痴，可惜各自爱着别人。黑无常白他一眼，走了开去。

　　碰到枉死城的守卫，问起，只说，奉秦广王只命来取魂魄投生。守卫说，咦，以前不都是牛头马面来的吗？黑无常眼神一冷，说道，多事。守卫便无言语，不敢再多说。深知这黑爷是大王的手下红人，可得罪不起。

　　黑无常便直接进了来，到一大铁牢前，唤道，小武小武。一会，小武便出来。两人隔着铁槛，小武已经披头散发，万分憔悴。应该是在里面受了不少苦。一时不见，却仿佛隔了几十年一般。这种探监的感觉真不感受。黑无常望他，小武眼神尽是焦急，他说黑少，你能不能帮我。我本想也变成狐狸，去保护素素的。没料想却被关在这里，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尽头。黑无常说，我知。再望他一眼，见他痛苦神色，不由下了决心。他说你跟我走吧。转身走到狱卒那里，说大王要我领一个魂魄，你开门吧。狱卒却精明，说领魂要领魂令的，在哪？黑无常困急，正想着要不要动手里，却听到熟悉笑声，他惊喜转头，果然是白无常，拿着哭丧棒走到狱卒面前，领魂令一招，说道，还不放人。狱卒见两个大红人同时驾到，知道怠慢不起，赶紧拿锁开门。

　　带小武到蓄道，找到狐狸的界碑，好了，他站定，对小武拱手施礼道，大哥，你从这洞口进入，出来的时候你就是一只红狐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大哥一路保重。祝你和素素幸福。小武回望一眼，眼里有泪，想这一路走得好不艰辛。如果不是黑少帮忙，更不知要苦难到何年何月。思至此，看那幽深洞口一眼，倒身下拜，说道，小武谢过了。黑无常赶忙扶起，小武却执意要拜，哽咽道，我妹子东阳，黑少，就拜托你了。请你多照顾她。黑无常点头，连声答应，一壁的白无常怕时间久了出事，说道好了好了，两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做什么，快走吧。两人闻言才起。小武转身往洞穴走去。

　　送走小武，两无常回来。黑无常多谢白无常相助，问他领魂令从哪来的。他瞄他一眼，哈哈大笑，说道，偷的。我们快点还回去。黑无常点头，心下感激，知他不肯受这言语，也不再客气，只是跟着他急急到往生殿还令旗去。

　　两人还了出来，白无常说，你这事越闹越大了，哎，我真担心你。黑无常说，那你还帮我。白无常就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不得你一个人涉险。黑无常心头一暖，手往白无常肩膀一搭，说道，走，到人间喝酒去。白无常听了一乐，说道，好，正有此意。两人便临风飘行，往人间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