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宜和易忻睿一路无言,策马向着云城方向狂奔。
两人各怀心事。
太阳在他们头顶划过,从东到西。
山峦河川从他们身旁溜走,两人却都不愿放下时间看上一眼。
马儿是汗血千里马,却也抵不住这一整日的奔跑,马儿身子开始不稳。
易忻睿看了到路前方山顶上最后一丝日光也褪下,开了口“子宜,马儿受不住了,这天也黑了,我们必须下马搭帐篷了。”
苏子宜皱着眉看着前方晚霞漫天的路,冬天的夜总是降临地很快,再不搭起帐篷来,怕是来不及了。即使再急,却也只能点点头,拉住缰绳“吁!”
整日在马上的颠簸,苏子宜觉得她的腰疼得裂掉了,下半身已经被颠簸地快没有知觉了。努力尝试了几下,都不能将腿跨过来,只能用手抬起右腿跨过马身。可是这样一来根本就保持不了平衡,苏子宜整个人头朝下从马上跌了下来。
“小心!”易忻睿见这一幕赶紧冲上前抱住苏子宜,巨大的冲力使得易忻睿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句闷哼。
而苏子宜也因为左脚还绊在马蹄上而扭伤了脚。
“唔...”苏子宜在易忻睿怀里,左脚脚踝的剧烈疼痛使得她忍不住哼出声。
易忻睿听到也管不了自己背上的伤,赶紧扶苏子宜起来,他的背部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苏子宜因为一只脚还挂在马蹄上站不稳,整个人都压在易忻睿身上。
易忻睿咬着牙,扶起苏子宜,帮她把左脚解救下来,扶她靠着路旁的大树坐下。
易忻睿帮苏子宜脱了鞋子,捏了捏她的左脚脚踝,苏子宜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是脱臼了,我现在帮你上回去。子宜,你咬住衣袖,会很痛,但是一下就好。”易忻睿看着整张脸痛得皱在一起,脸色发白,满头是汗的苏子宜,心里一阵心疼。
苏子宜点点头,闭上眼睛抬手咬住衣袖,也好在冬天里穿得厚实。
易忻睿也紧张地用手拿住苏子宜的脚踝和小腿“来了!”
一声吱嘎声,伴随着苏子宜蒙在衣袖里的叫声。
本就浑身无力的苏子宜经此更是疲惫不堪,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喘着粗气,人也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易忻睿心疼地替她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色,从储物袋中拿出简易的帐篷,就搭在后边的三棵大树下。
珠宝生意很赚钱,所以易忻睿的私人用帐篷也很大。今天晚上住他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帐篷是搭好了再放进储物袋里的,所以拿出来用很方便,是需要把四个角的木桩子打入地下就可以了,这对习武人来说就是拍四下的事情。三两下搞定帐篷,背上却越发地痛,易忻睿从掏出一颗止痛丸咽下去,然后抱起苏子宜,看着她汗死的发丝黏在那张依旧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的脸上,心中一片柔软。
易忻睿把苏子宜抱上床,盖上被子,再把帐篷内的炭盆生起来。然后出了帐篷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顶简易帐篷给两匹马儿当马棚,又给马儿喂了草和水后。才一身疲惫地回了大帐篷。
易忻睿喝了口茶,吃了些糕点,看着熟睡的苏子宜,抬手把她眉宇间的川字抚平。
苏子宜的皮肤很好,褪去了初时的蜡黄,越发的白皙透亮。眼角还有残留的泪,想是刚才疼厉害了吧。易忻睿轻轻帮她擦去,细腻温润的触感却让他心里越发柔软,忍不住低头轻轻地亲了一下苏子宜的额头。
“子宜,好梦。”
这一夜苏子宜睡在温暖的大床上,上好的姚锦被,舒适柔软的枕头。还有守护在床边太师椅上,缩在一大张狐皮里的易忻睿。
梦里却是眯着眼睛对着她笑的云祁,他站在一片花海里,笑得温暖如常。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微薄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长而浓密的睫毛一翘一翘,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发丝。
苏子宜也在笑,笑得如云祁一般温暖。
“云祁。”
外面飘着雪,天地一片寂静。
烛光却看见,那个缩在狐皮的男子在听到那句笑着说的云祁后眼皮一跳,却终究没有睁开。
雪花在叹,是在叹一段情,抑或是再叹它自己。
终究是要化在这泥土里,今后再无人提起。
漫天繁星退去,易忻睿早早就起了,抿着唇看了眼还在随着的苏子宜,起身烧水喂马。
待苏子宜也醒了,洗漱用膳后,易忻睿收了这两顶帐篷。望了眼湿漉漉的地面,中央一大一小两块干燥的土。此情难了,却终究是留下了痕迹的。
即使那痕迹转瞬即逝。
苏子宜和易忻睿骑马奔波了一个上午,终于在接近中午时分到了云城。顾不上稍作休息,就急急忙忙赶到了云家。
向门口护卫说明来意,求见家主。
这厢芙蓉楼内,碧春接到消息跑进云家主母云马氏马妍卧室内。
“夫人,夫人,护卫说,绍宗珠宝掌柜的易忻睿和苏记药草掌柜的苏子宜,求见家主!”
马妍正在描眉,多年精心的包养使得她半百之龄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几的模样。听到苏子宜这三个字时,云妍手一颤,眉笔一抖,在本描好的眉尾添上细长的一笔,却给她的半张脸平添数分妩媚妖娆。
马妍笑了笑,抬手把另半张脸的眉也添上一笔。却总也举得比不上刚才的一笔。
碧春看着马妍对着铜镜左右看着,以为她没听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绍宗珠宝的掌柜的...”
“我知道了,退下!”马妍从镜子里冷眼看着碧春,声音不大却严厉异常。与前日在晏归面前的那个慈祥和蔼的云家主母完全不一样。
碧春抖了抖,道了句是就赶紧退了下去。
马妍,又细细地上了胭脂,看着镜中的自己,似笑非笑。
苏记药草的掌柜的苏子宜么?
果然云祁出事了就巴巴得赶过来了呢。只是可惜啊,妾有意,郎无情啊。
想必这夺了晏家药草特供权的苏子宜苏大掌柜的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郎君早已有了未婚妻。甚至还为他的未婚妻打伤了她的圳儿!
想到那****匆忙赶去,却见圳儿浑身是血。她将掌心的眉笔越捏越紧。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她的圳儿下手。不过是个乡野春姑生的孽种也敢这般嚣张放肆,他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当家主母!
当年那个贱人一来云家就夺了她夫君的所有宠爱,唯留下她一人身怀六甲带着这芙蓉楼里夜夜祈盼,可是云慕,却只待在那个贱人房里陪她夜夜笙箫。就算赏赐过来了再多金银珠宝再多名贵药草又有什么用?!心里的缺口怎么能用物质来填补。
眉笔被越捏越紧,啪地一声断成两半。
却也惊醒了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的马妍。
眉笔断裂的木渣划过马妍的手心,马妍冷笑着将它们扔在地上。
是啊,当初万千宠爱在一身,也抵不过清风一缕随风去。再如何花容月貌,如今却早已变成黄土一坡。自己短命,就怪不得别人啊。
洗了把手,马妍走出房门,招呼上站在门口的碧春“走,咱们见见这两位贵客去。”
苏子宜和易忻睿没有等太久,去通报的护卫就回来请他们进去,家主在主客厅等他们。
苏子宜和易忻睿边走边从储物袋中掏出灵药和珠宝,在云家家主那里,尽了礼数,就去找晏归。
在去云家客厅的路上易忻睿把云家的一些大概用秘音跟苏子宜略略地讲了一遍。
云家家主云慕,主母云马氏马妍。马妍育有两子,分别是云家大公子云圳,云家三公子云闵。云祁的母亲是云慕的妾室。相传当初记得云慕宠爱。可惜红颜薄命,在云祁不过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而那以后,原本和蔼谦逊对人和善的云慕就慢慢变得现在这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心的样子,包括他的三个亲生儿子。
苏子宜听了却是久久地沉默。当年小小的瘦弱的云祁,失去母亲后又失去父爱的云祁,是如何在继母和哥哥弟弟的手下活下来的?其间艰辛,怕非云祁不能感受到吧。就像这具身子原先的主人秦诗墨一样,多么艰难才能熬下去。
心里对云祁的心疼,顿时又重了几分。
难怪他从不提他家里的事,就算大家谈起这个他也会挑开话题。苏子宜虽然猜到了些许,但是现实远不如想的轻口味。
被夺了夫君宠爱的云马氏,又怎么可能善心对待她恨却无可奈何的女人的儿子。一个别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的孩子。即使换做是她,她也很难做到。
可是千错万错,错在云慕,到头来,却十有八九落在了当初还不过八岁孩子的云祁头上。
易忻睿看着苏子宜有渐渐陷入自己的世界,伸手推了推她。苏子宜缓过神来。
“我没事。”然后继续跟着前面的护卫走。
易忻睿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跟在苏子宜身边,一行人来到云家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