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想什么呢？”小玉将鄙视压在心里，把燕窝放在桌上，笑意盈盈地问。

　　“没想什么。”阿九看见小玉回来，站起身，将金簪放进首饰盒里，看着桌上的大瓷盅，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是燕窝。”小玉拿出大瓷盅里面的小盅，递给阿九，“七姨太太看三小姐您瘦得太厉害了，便去求国公，帮您央到了每天的燕窝份例。”

　　“是吗？那倒要谢谢她了。”阿九将燕窝接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燕窝的味道普普通通，不过到底是好东西，有的吃总比没有强。

　　小玉又道：“七姨太太还说，三小姐你的身子从前亏得太厉害了，既然由她来照顾您，那么您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不用和她讲客气。”

　　阿九笑了，以前看《红楼梦》，总羡慕小说里的人物吃得精巧，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种机会。

　　这会儿功夫，拎着食盒的丫头已经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子上。阿九看着，随口道：“这菜式好象和昨天不一样呀。”

　　小玉解释道：“昨天的菜，是七姨太太专门请的悦然楼的厨子做的，今天这菜是府里自己的厨子做的，所以不一样。”

　　“怎么，看我的伤好了，所以要那厨子回去了？可我还想吃那厨子做的菜，怎么办呢？”阿九斜眼瞅着小玉说。

　　小玉心里很瞧不起阿九小人得志的模样，脸上却一本正经道：“那我现在便去禀告七姨太太，要七姨太太将那厨子长期包下来便是。”

　　“我是说着玩呢，我先尝尝家里厨子做的菜，如果不好吃，再去叫外面的厨子进来吧。”阿九说着拿起筷子吃起来。小玉居然不用回禀金芷就敢答应这个要求，必然是事先得了金芷的吩咐。

　　金芷为什么要这样巴结自己呢，联想到那一盒价值不菲的首饰，阿九更觉得忐忑不安。金芷虽然只是章重毅的一个妾，但她毕竟给章重毅生了个儿子，这个家目前确实是由章淑宁管理，可再过个十几年，这个家总要落到金芷的儿子手中。而自己即使在章重毅的关照下进入欧阳明达的王府，也不过是个侧室，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金芷有必要这么巴结自己么？

　　“三小姐，这菜不好吃吗？”小玉见阿九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碗里的菜，不由问道。

　　“一般般了。”阿九被叫回了魂，几口将饭拨拉进嘴里，问道：“吃完饭，我们做什么？”

　　“去给七姨太太请安吧。”小玉说。

　　给金芷请安？阿九想了想，金芷把自己从小黑屋里救出来，又处处关照自己，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于情于理确实该去道个谢。而且过去打探一下比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要强得多了。

　　阿九站起身，道：“你说的对，那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是。”小玉应了一声，带着阿九走出屋。

　　屋外的地上仍然积着厚厚的一层雪，中间走道被清理出来，还洒了一层防滑的草渣。阿九走在上面禁不住想，就在前天自己还做着扫雪的工作，没想到短短两天的功夫，便过上大小姐般的生活。自己当天那么做时，只不过不想被章淑宁讨好欧阳明达暗暗地处理掉，哪知道会博到今天这样一个结果。所以人生还真是奇怪，让人永远猜不到什么因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阿九住的融萃斋就在金芷住的澜惠院旁边，阿九一进院子，小玉便赶上前一步，站在阿九的侧前大声禀告道：“三小姐给七姨太太请安来了。”

　　听到小玉的声音，小翠连忙从正房里迎出来向阿九笑道：“三小姐来了？里面请。”

　　“小翠姐姐。”阿九说着准备蹲身施礼，小翠连忙扶住她，“三小姐快别这样，折煞奴婢了。快请，里面请，七姨太太正念着三小姐的伤，准备去看您呢，没想到您倒先过来了。”一旁小丫环打起棉帘，小翠引着阿九走进去。

　　房间里，金芷正逗弄着怀里的春哥儿，阿九连忙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施礼道：“给奶奶请安。”

　　金芷听着阿九的称呼怔了怔，阿九看到金芷的表情，不觉也怔了怔，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阿九以前的身份和府里的粗使丫环差不多，给金芷请安一向是按下人拜见主子的规矩行礼；她现在的身份既然是这府里的三小姐，自然不能再按从前的规矩见礼。匆忙之间，阿九也没有细想称呼问题，随口叫出来。其实她称呼金芷为‘奶奶’也不为错，只是少了‘七’和‘姨’两个字，那称呼分明是把金芷当成了章重毅的正室夫人。

　　金芷听在耳朵里，心里喜欢，嘴上却道：“三小姐说错了，你别小瞧这两个字，传到西边那院里，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阿九不以为然地说，她一直被这个家的各个势力圈子排挤在外，所以很多事情，她只是听说一点旁枝末梢的传闻，并不真正了解，也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玉却误会了阿九的意思，连忙向金芷保证道：“太太放心，这屋里都是自己人，绝不会乱传的。”

　　其实金芷一直要自己房里的人称呼自己为太太，关起门来过正房太太的瘾。阿九对她的称呼，正合她的心意，她也以为阿九是故意讨好自己，是以笑着点点头，默许了阿九是自己人的说法。

　　金芷看着阿九道：“昨儿老爷和我说，要容嬷嬷过来教你宫里的规矩…”

　　阿九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金芷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想你可能不太喜欢容嬷嬷，所以建议老爷去宗人府里请一位执事的姑姑过来教你，你看可以吗？”

　　阿九知道，自己给欧阳明达做侧室，宫里的规矩是一定得学的，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容嬷嬷，其它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阿九便回答道：“那就麻烦奶奶了。”

　　阿九原本想套套金芷的话，然而说来说去，话题总是被金芷牵着围着每天吃什么穿什么打转，阿九烦了，正准备告辞，金芷怀里的春哥儿突然向阿九伸出手，嘴里嘟嘟嚷嚷着：“抱，抱”。

　　“咦，他居然主动让你抱？!”金芷惊喜地说，“前两天，西边院里那位二小姐要抱他，他死活哭着不干，没想到倒和你投缘。”

　　阿九知道金芷所说西边院的二小姐是指方思稚，她和春哥儿是真正有血缘的，春哥儿不喜欢她，倒喜欢自己，这真让阿九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孩子缘，阿九多少有点小得意。她见金芷似乎想把春哥儿递过来，春哥儿穿着一身大红绸面袄，一张又胖又白的脸，看起来似乎也很好玩的样子，便张开两只手将春哥儿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