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阿九气鼓鼓地昂首说道：“你知道欧阳明达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我的吗？”

　　“那是寿王!”郑百文连忙提醒阿九。

　　阿九哼了一声，道：“诗会那一天，早上下了场雪，到中午才停。容嬷嬷要我把北边院子里的雪扫干净。我说北边院偏僻，不会有人去。容嬷嬷骂我懒，说，要是我不把院子扫干净，就不给我吃饭。我没办法，只好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雪。我哪也没去，就在院子里扫雪，是他一头闯了来，以为我是这府里的粗使丫头，所以才…”阿九说着停住，在心里对欧阳明达道歉，‘反正你是皇子，我这便宜老爹不会打上门骂你臭小子，你且替我担着罪名吧。’

　　阿九在心里念叨完，瞪着郑百文，继续说：“你说我无耻下贱，我做什么了我就无耻下贱!我也想，象大姐二姐那样，穿得整整齐齐，身边丫环婆子侍侯着，好好地在阁子里和其它人一起吟诗做对，可你给我这样的生活了吗？现在明明是我被人欺负了，你不问我委屈，反骂我无聊下贱，但凡你尽到一点做爹的责任，我会被人欺负吗？”

　　一席话说得郑百文又羞又愧，颓然倒退回炕上坐下。

　　想到郑百文的失职，郑九娘自幼受到的那些虐待，阿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的很想直斥郑百文的名字，想了想，还是忍住，叫道：“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娘是你明媒正娶，和你拜过天地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小时候家穷，娘为了省钱供您参加科考，带着我忙里忙外没一刻空闲，那都是理所当然应该的。现在您已经是通政使司副使，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职位，大小总还是个官吧。朝庭又从来没有短少您的俸禄，我是您嫡亲的女儿，为什么比下人还不如？难道您当官是为了给别人养孩子？为了让别人的孩子过得更好，你就这样故意做贱自已的亲生女儿哄旁人开心!”

　　阿九这话刺得章淑宁和郑百文都坐不住了，郑百文一拍炕桌又站了起来，训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阿九在心里对着章淑宁比中指，你敢告刁状，害我挨巴掌，我今天不把你的心刺得滴血，便不算完!

　　阿九向郑百文叫道：“我就胡说八道了，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要打死我干净么，好啊，我就站在这，随您打，随您骂，直到您高兴痛快为止!我只透个口风给您，这府里的方家二小姐早就看上寿王爷了，她恨我夺了她的寿王妃宝座，一直想弄死我，您正好满足她这个心愿!我死后，你们也不用发愁没法向皇上复命，直接要二小姐替我出嫁便完了。到时候，她好，您也好!你们是一家的，你们开开心心过你们的幸福日子去!我苦命的娘啊，幸好您死得早，若是您亲眼看到我被人这样欺负，您该多伤心啊!娘啊!我不活了，我陪着您一起做个伴吧!”

　　“你!你!”郑百文被阿九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到阿九说方思稚的话，郑百文有些不信，他看了章淑宁一眼，章淑宁一付快要发狂的模样，郑百文便不敢问，依旧指着阿九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阿九一边哭天抺泪，一边偷看，见郑百文和章淑宁一脸快被气死的模样，暗自笑得肚儿痛。阿九忽然想到章重毅说的那句‘女人吵架，我参和进去做什么’，不由大叹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郑百文若是有章重毅一分聪明，便不至于被章淑宁拿着当枪使。他也不想想，自已这女儿虽然名节上受损，到底攀上了皇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自从阿九被封为寿王妃后，唇舌便比以前犀利了数倍，章淑宁以为那只是针对自已，等她见到郑百文还会象从前那样老实温顺，没想到郑百文也压不住她了。章淑宁很想大骂郑百文无用，然而当着阿九的面，她实在没有这个胆量。

　　章淑宁知道，阿九之所以没有再揪着燕窝事件不放，是因为她和自已的父亲章重毅达成了协议，此刻阿九又扯出来，着实让章淑宁坐立不安。那件事只要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做，阿九就可以把它当成是挟制自已的一个借口。

　　阿九又哭闹了两嗓子，见郑百文与章淑宁都是一付干生气却不再应战的模样，顿时觉得无趣，把眼泪一抺，向郑百文道：“爹，你说的话太让我伤心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躺一会了。”

　　郑百文夫妻早就被阿九吵得头痛，见阿九要走，自然是求之不得。

　　阿九从屋子里退出来，站在门口大笑而去。在这个家，她终于也有自已的声音了。

　　郑百文与章淑宁在屋子里听着，气得干瞪眼。郑百文低声问道：“思稚是怎么回事？”

　　章淑宁把眼一横，“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回事，被自已的姑娘顶着连话都不会说了，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郑百文早被章淑宁骂习惯了，见章淑宁开骂，连忙低下头，不言语了。

　　阿九回到房里，小姜坐在桌边望着碟子里唯一的一个包子发呆，见阿九回来，把碟子一推，长叹一声，“你终于回来了，今天这豆腐皮包子真好吃，我特意拿回来给你吃，你要再不回来，我连这一个都吃了。撑死我了。”

　　“那你干脆连这一个也吃了，直接撑死算了。”阿九赌气地说。

　　“这样啊，好吧，就让我做个撑死鬼吧。”小姜说着便去拿。

　　“哎!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小心没被撑死，变成猪肥死，那可就好看了!”阿九说着，扑过来将包子抢在手里。

　　“去。”小姜说着，站起身，看到阿九红肿的眼睛，不由问道：“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阿九笑眯眯吃着包子，想到刚才那一闹，只觉得神清气爽，格外痛快。

　　羽环等丫环端来水盆毛巾伺候阿九洗脸，小姜让到一边，问：“是不是很久没见到你爹，所以高兴地哭了？”

　　“呃？”阿九听小姜的声音不对，歪过头来看她，见小姜抬头看着房梁，阿九心有所动，问：“小姜，你是不是想你爹了？”

　　小姜看着房梁不说话。

　　阿九闭上眼睛，等丫环服侍完退下，阿九才睁开眼睛，向小姜道：“小姜，我真羡慕你，你爹一定对你很好。我都忘了我自已的爸爸妈妈长得什么模样了。”

　　小姜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刚见过县主爷吗？”

　　阿九苦涩地一笑，并不解释。虽然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只是小半年的事，迥异的空间将这种距离无限放大，大到她有时候想到以前的事，会觉得那根本只是自已的一个梦，梦里的一切似是而非，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她真的会当那只是自已做过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