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翻起白眼，“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好歹人家也是寿王殿下，你就这样直呼他的名讳，若让人听了去...”

　　“人家就只和你私下说说，你总不会出卖我吧。”阿九撒娇道。

　　小姜道：“我是怕你说习惯了，在外面也这样乱说。”

　　“我知道啦，我以后会注意的。你还是先和我说说以前春采会上，谁的表现最好，寿王殿下是不是很喜欢她？”阿九道。

　　小姜道：“我又不是寿王殿下，我怎么知道他喜欢谁？我只知道，整个京城最具盛名的名媛当属黎相的孙女黎玟姿，无论是样貌品行还是才艺，无人能敌。世人都说她和寿王殿下是天上的金童和玉女下凡，天生地造的一对儿。”

　　阿九听了一怔，不由问道：“那，去年诗会，她参加了没有？”

　　“参加了，不过她那天似乎不怎么舒服，只坐了坐，根本就没有写诗。”小姜说道。

　　阿九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歉意，如果没有自己插入，也许欧阳明达看中的会是她？阿九怔怔地问道：“小姜，你说，如果没有我，欧阳明达会不会选她做王妃？”

　　看阿九失神的模样，小姜不忍再捉她话里的错，道：“你傻呀，诗会年年冬天举行，题目不是雪就是梅，总离不了冬天的物件。如果黎玟姿喜欢寿王殿下，就算她身体真的不舒服，把往常的旧作略改改，应付一下不就行了。那种情况，诗只是个由头，她连应付一下都不肯，可知她根本就不愿意和当天参加诗会的人结缘，你又何必自责呢。”

　　阿九想起当日遇到欧阳明达时，他失落的表情，可见小姜说的不假，“你的意思是，她看不上寿王殿下？”听到此事和自己无关，阿九又有心情八卦了。

　　小姜顿了一下，道：“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啊。”

　　阿九一怔，小姜说话向来不留余地，怎么突然之间谨慎起来？阿九见小姜一付认真的表情，只有道：“你要怕我生气，以后别踢我了，成不成？”

　　小姜哼了一声，道：“寿王殿下虽然是皇子，可是出身卑微，他的性子又温和，与世无争。所以他顶多就是个太平王爷，不可能站得更高。以黎玟姿的家世和她本人的性格来看，只怕并不满足做一个太平王妃。”

　　“是吗？”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这么评价欧阳明达了，阿九想起欧阳明达猜到自己做的是反诗时的表情，阿九决不相信欧阳明达真的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他呢？是他扮猪吃老虎扮得太成功，还是他根本就只是个眼高手低不成气的人？

　　小姜见阿九冷漠得象是完全不介意的模样，以为她有几分恼了，道：“太子被贬成庶人后，太子妃一家灭门，朝中大臣连同家眷死了好些。那位置只有一个，四个人都想坐，还不知道将来要死多少人。与其搏那五分之一的机会，还不如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是不是？”

　　阿九听小姜这么说，一笑，她知道小姜的嘴虽然有时候很毒，虽然常常踢自己摔跤，却是真的关心自己，当下答道：“我明白，这也正是我的想法。皇宫内院，说起来风光，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出口的东西藏在里面。倒不如做个太平王妃，少操些心，少着些急，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是不是？”

　　小姜看着阿九，半天才道：“你总说自己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然而在这些大关节上，你看得一点都不短浅，我真不知道你这些见识都是从哪来的。”

　　阿九捂嘴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圣人生而知之？’”

　　“你是圣人？”小姜反问道。

　　“我不是圣人，”阿九笑道：“所以我以前糊涂，直到现在才明白呀。”

　　小姜做出一个‘我鄙视你’的眼神，不说话了。

　　阿九想了想，道：“小姜，国公再三推荐那本《曹公旧梦》要我看，我等不得他们送来了，下午就去书局看看，好不好？”

　　小姜立起眉毛道：“你昨天才出去过，差点闹出事来，今天又要出去？”

　　阿九央求道：“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学习琴棋书画了，学习任务那么重，哪还有时间出去玩呢？就当今天是最后一次出去，行不行？”她说着，不断地拉小姜的袖子，噘着嘴装可怜。

　　小姜被她闹得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到了下午，阿九和小姜换好男装，依旧从后门坐小车出来，换了两趟车，两人来到正街上。因为此前说好的，小姜直接将阿九带到文胜书局。

　　一进门，便有一位老学究似的人迎上来。阿九并不理人，背着手四下打量，这书局就象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两个长边开门，中间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推满了书，空气里飘浮着重重的墨香。阿九在书架中慢慢走着，就象置身于大学时代的图书馆，恍如隔世。

　　赵顺清见此情景并不打扰阿九，直接走向小姜。

　　小姜道：“老先生，我家公子想买套《曹公旧梦》，有吗？”

　　“有，有。”赵顺清笑道：“公子来得真是巧，我们书局刚刚印得了，我这便去拿。”说着走到一排书架旁，从上面拿下一个蓝色的书匣。小姜接了，走到阿九的面前，将书匣打开，递过去。

　　里面几本薄薄的册子摞在一起，阿九漫不经心地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愣住，匆匆忙忙地往后翻看。看了几页，阿九的动作慢下来，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小姜见阿九忽然之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惊骇，颤抖得宛如秋风里的枯叶，连忙握住阿九的手，只觉得阿九的手冷得就象冰窖里的冻猪蹄，小姜更慌了，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公子？”

　　阿九紧紧地抓住小姜的手，就象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嘶哑着嗓子道：“小姜，快扶着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什么怎么回事？”小姜被阿九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一手拿着书匣，一手撑着阿九，慢慢地从书架间退了出来。赵顺清原本在旁边等着，见两人的情况也大吃一惊，急忙走过来，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扬声向旁边道：“崔娃，快拿张椅子过来。”

　　被叫做‘崔娃’的小厮连忙搬了张椅子过来，小姜扶着阿九在椅子上坐下，崔娃端了茶过来，阿九拿起茶杯，不知烫似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