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拨小丫头里，柳氏又挑了三个年岁稍大些的，也都是长了副老实的面孔。

　　李嬷嬷便让牙婆子把人带下去，又领了拨人进院子，这一拨丫头子，年岁上就长了许多。

　　柳氏又一一相看过，指了两个十四岁，相貌并不出挑的丫头出来。

　　“娘，您等会……”蔡清河忽然出声道：“这两个二等，娘您与阿泽跟前一人一个，剩下的两个，让女儿来挑如何？”

　　柳氏看着眼露期盼的蔡清河，想想女儿出嫁后也是要管家的，便点了点头。

　　蔡清河走了过去，在早早就看中的一位姑娘跟前停住，和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猛然抬头看她，好一晌意识过来，才低下头去，“奴婢叫春凤……”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是春天生的？”蔡清河笑眯眯地道：“多大了？”

　　“十三……”春凤乌溜溜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开了春就满十三了。”

　　“嗯……”蔡清河朝她点点头，“让你在二少爷跟前伺候，可愿意？”

　　“愿意愿意……”春凤拼命着点头，“我……奴婢极愿意……”

　　“清儿……”柳氏微蹙了眉，这个春风瞧着性子有些鲁莽，唇极薄，生的带出一副刻薄相，怕是个不好相与的，放这么个丫头在泽儿身边……

　　蔡清河回头，睁大了眼只是瞧着柳氏，一言不发。

　　“没事了没事了，清儿继续……”柳氏忙摆摆手，清儿这是第一回挑人，总有些不足之处，大不了把这丫头留给自个用，最重要的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落了女儿的面子。

　　蔡清河点头，往左走了几步，在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跟前停住，淡淡地道：“抬起头来。”

　　那姑娘缓缓地抬起头来，垂着眼睑，却遮不住眼底的波光流转。眼角飞扬，一个不经意间，媚意横生。

　　“叫什么名字？”声音清冷平淡，与方才对着春凤的语气截然不同。

　　“乐……乐儿……”

　　“多大了？”

　　“十……十五……”

　　“很好。”蔡清河点头，“打今儿起，你就跟在夫人身边，可得尽着心。”

　　乐儿忍不住抬了头，满眼的不敢置信，好一晌回过神来，才感激万分地道：“奴婢谢大小姐……”

　　柳氏同样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她那个傻闺女，挑来挑去，怎么着挑了那样一个丫头！

　　李嬷嬷神情复杂地看了蔡清河好几眼，笑道：“老夫人吩咐了，还请夫人与二少爷，给这些丫头子取了名儿。”

　　蔡经泽收到蔡清河的目光，暗暗点了头，唤了春凤与另一个柳氏挑的二等丫头子上前来，道：“今儿起，你叫南风，而你……叫南山。”

　　南风，南山……

　　清阳镇在南边，蔡清河抿嘴笑了笑，她这个傻弟弟，还在怀念在清阳镇的那些日子里。

　　这头蔡经泽又唤了几个小丫头子上前，又一一新取了名儿，分别唤作忆寒、听寒、寄寒。

　　李嬷嬷暗暗皱了眉，面上却是不显，老脸上堆了笑，又请柳氏取名。

　　柳氏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乐儿一眼，道：“乐儿这个名字不好，还是改作乐安。”又指着她一开始挑中的那个相貌平平的丫头子，“你就叫平安。”

　　乐安、平安，李嬷嬷满意地点头，又听着柳氏给剩下的三个小丫头子取名阿喜、阿福、阿吉，更是笑出满脸的褶子。

　　“老夫人有话，你们可得尽心伺候着夫人和二少爷，不可偷懒耍滑，不可到处搬弄是非，不可……”李嬷嬷搬出一大套不可，狠狠地敲打了这些丫头子一番，方才命牙婆子带着未挑中的丫头子们散去了。

　　静枫居，老夫人听了李嬷嬷的回话，好一晌怔住了。

　　“奴婢想着，大小姐也真是个不经事的……”李嬷嬷小心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哪里有给自己娘身边，放那种人的……”

　　“咱们的大姑娘，可不是个傻的！”蔡老夫人冷笑，“柳氏只顾着挑年岁最小的和最长，面貌又平平的，防着二少爷年少不经事，被那起子坏心眼的爬上了床。大姑娘给泽哥儿挑了那个南风，不外是安了那么点子心眼，怕泽哥儿受了委屈不好说出口，正好有那么个泼辣的，可以替主子出出头。”

　　“奴婢还说哩……”李嬷嬷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咱们大姑娘抢着要给夫人少爷挑丫头子，原来是这么个理。”

　　“柳氏就那么个泥性子，能指望着她挑出几个泼辣能干的放身边？当初柳家陪嫁过来的几个丫头，诗槐也是个面泥的性子，就书桃是个能干的，可惜……”蔡夫人摇头叹气，“想当初我挑中柳氏做咱们蔡家的儿媳妇，除了看中柳家的书香气儿，也是因着柳氏这性子，好拿捏，可……当家主母，性子万万绵软不得！”

　　李嬷嬷偷偷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太太倒是个心硬的，就是……”

　　“不好拿捏又如何！”蔡老夫人冷哼了几声，“生死是我蔡家的人，手段再是狠厉，也翻不出天去！”

　　李嬷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了声。

　　“乐安，平安……”蔡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愿这柳氏，真能安于本份，安安心心守着西海棠过了！”

　　“奴婢倒是有些担心……”李嬷嬷有些惶恐地道：“您说大姑娘往柳氏身边，放乐安那么个不安份的，是有……什么打算？”

　　“一个两个，尽是使闵氏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蔡老夫人眼中尽是厌烦，“你瞧瞧温姨娘，日后且来看，那柳氏可讨得了好！”

　　李嬷嬷叹了口气，小声地嘀咕了句，“咱们大姑娘，怕是个有野心的哩……”

　　“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蔡老夫人哼道“有柳氏泽哥儿在府里，就不怕拿捏不住清丫头！若幸与甘府结成喜事，清丫头跟柳氏一个软性子，还指着她在甘府能有什么出息！”

　　“老夫人看得深远，是奴婢目光短浅了。”李嬷嬷忙笑道，“奴婢就是怕，就是怕……”

　　“芳儿……”蔡老夫人叹了口气，“在我面前，有什么话还是不能说的？”

　　“奴婢就是怕，大姑娘在甘府得势了，岂会……”李嬷嬷飞快地看了老夫人一眼，“依大姑娘的性子，又岂会安心看着柳氏屈于闵氏之下？”

　　蔡老夫人双手猛地一紧，目光阴狠地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