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重生 007 难得情深
作者:公子秦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凤啸楼是王府正院,算是建造的最为大气的,门口的门槛都比别处高出六寸,短胳膊短腿的长平在快到自己胸口的门槛前默然半晌,最终伸手按在门框上,准备用自己的力气翻过去。

  她刚把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门槛上,突然发现身子一轻,大地在眼前飞速远离又再次贴近,一眨眼间自己已经跨过门槛,轻轻松松的站在庭院中。

  “三等侍卫飘羽,向小郡主请安。”清亮若水的声音在身畔响起,伴随刀剑和盔甲的摩擦声,半跪在她面前的少年抬起头,赫然是长平记忆深处,最为痛恨的,楚子驽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平瞪着面前的少年,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三年前她看着这张脸就昏过去,后来清醒后忍不住找个由头,让信王打了他一顿,之后再未在府中见过他,不知如今怎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属下昔日让小郡主受了惊,让那恶虎的污秽之物弄脏郡主的衣物,已经被王爷狠狠责罚过一顿,又被陛下踢去军队,在东北苦寒之地熬了三年。属下就有再多的过错,请小郡主大人大量,看在属下这一身伤的份上,原谅属下罢!”长平脸上明显的厌恶和憎恨,那名唤飘羽的侍卫如何感觉不到,原本挺得笔直的双肩跨下来,垂头丧气的。,他本来跪在长平面前,此时一伸手撸起袖子,精瘦的手臂晒得黝黑,其上疤痕交错,狰狞无比,着实吓了长平一跳。

  她稍微向后退了两步,眼角快速的在飘羽脸上瞥了一眼,她可以完全肯定,此人绝对不是楚小驽,那跟自己共同生活过五年的男人,他有温柔多情的样子,坚定不移的样子,迷茫狼狈的样子……却从来不会有这么嬉皮笑脸,一脸疲懒样跪在女孩子面前讨饶。

  可是那又如何?她看到这样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眉目温润犹如秋月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恨意徒生。

  长平不再言语,甚至都懒得唤飘羽起身,就这么恶意的看着他跪在正门前,转个身,一步步稳稳地向正厅走去,胸中长长出了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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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的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信王的大伴(贴身内侍)王承恩正背着手在门前来回踱步。他自信王一出生,就陪在他身旁,把屎把尿端茶送水,看着信王长大成婚,如今情谊自然非同一般。是以信王每次发火,几乎从不波及到他身上。

  他见是长平来了,急忙小跑两步上前,先请过安,向她身后望望,跌足低声骂道:“小郡主怎么一个人来了,磕了碰了怎么办!那几个懒蹄子,等奴婢好好收拾她们!”

  “无妨,是本宫自己想走走。”她摇摇手,这个身子毕竟年幼,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程也有些乏了,便伸手让王承恩抱自己起来,小声问道:“父王怎么这么大火气,本宫刚才看见春泥……”

  她隐去尸体不说,王承恩自然也知道,他抱着长平向旁边树丛走开几步,低声说道:“也怪那丫头,没眼力见的,明知道王爷正为选妃的事恼火呢,偏说什么娘娘在天上也不愿他孤单,郡主你想想,这话不是招信王生气吗!”

  这到真是‘难得情深’了,长平虽然没看过多少历史,但也知道像这位王爷般,为一个女人如痴如狂的,真是翎毛凤角——当然,若不是满月礼时,王承恩以为自己听不懂,在崇祯面前说了句‘韬光养晦’,自己怕也是会和外人一样,叹这王爷被情所误吧。

  稀里哗啦一通碰撞和敲击声,紧跟在后面‘咣啷!’一声巨响,让长平吓了一跳。王承恩感觉她身子颤抖,急忙搂在怀中逗哄着,他是从小伺候信王习惯了的,如今照顾长平自然得心应手,长平在他宽厚的臂弯里瞬间定下心来,有些感激地向他笑笑。

  “你们这些混账,奸贼,走狗!”信王带着酒意的怒骂,极为响亮,从屋内传来:

  “害了本王的王妃不够,还要来害本王!”

  “芊芊,芊芊你在哪里……”

  又来了,每次喝醉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长平几乎听得耳朵起茧,索性躺在王承恩怀中,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喧嚣声终于安静下来,长平数着脉息又等了约一炷香功夫,才仰起头询问王承恩:

  “王公公,你去禀报一声,看父王可愿意见本宫。”

  “郡主糊涂了,什么时候您来着凤啸楼,还需要通报?”王承恩有些圆胖的脸上带着明显地笑容,一面说着,单手抱着长平,掀开帘子进门。

  铺面而来的浓郁酒气,熏得长平连打几个喷嚏,屋里跟刮过风暴似的,瓷器桌椅倒了一地,连墙角巨大的西洋座钟也摔在地上,有机玻璃罩子裂开数道纹路。数十个长幅卷轴散乱在地上,其中一张打开一半,**掩映下的美人图,半截浸在酒水里,早淹成模糊一团。靠窗的位置背立着一个年轻人,银白衣裳,白玉束腰让他显得更加纤瘦,白皙修长的手指抓着一个酒壶,正是信王朱由检。

  “本王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信王大声呵斥着,转过身,本来怒气的脸在见到长平时一怔,“阿媞,你怎么来了?”

  长平从王承恩怀里下来,迈着步子摇摇晃晃走向信王,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衫儿,梳着童子髻,水汪汪的大眼,樱红微张的双唇,浅浅梨涡里藏着的笑容要多纯真有多纯真:“父王,抱抱!”

  从她仰望的这个角度,可以明显地看到信王的神色一软,温柔得近乎怜惜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然后弯腰被抱了起来。她先伸出粉嫩的手掌,在信王脸颊上轻扯,担忧地说:“父王笑笑。”

  “父王不开心,”长平说着,手指指指自己,“阿媞也不开心。”

  昔年信王妃遇难,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和奶妈都归了长平,她处心积虑地打探出信王妃的各种喜好,习惯动作和神态,并在与信王相处时自然的流露出来——这方法极为有效,信王在对外人时暴虐无比,唯在她一人面前,温柔乖顺犹如绵羊。

  “好,父王不生气了。”信王果然露了一丝笑容,脸颊挨着长平,轻轻贴了一下,他身上有淡淡的龙延香,并不让长平讨厌的味道。

  父女两在满屋狼藉中静静呆了一会儿,信王弯腰放下长平,目光触及地上的画卷时闪过厌恶:“本王的乖女儿,先回去罢,本王这里有些事要处理。”

  “父王是要给阿媞找新母妃了吗?那是不是说阿媞很快要有弟弟妹妹了?”

  长平并不管信王的脸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的好奇。

  “这府里就阿媞一个小孩子,平日里好孤单呢!”长平说着,从信王身边走开去,好奇地歪着头看地上的卷轴,“这些姐姐都好漂亮哦!上次阿媞进宫,皇帝叔父可难过了很久,说心疼阿媞没母妃照顾,阿媞说不怕,我有父王就够了,当时贵妃娘娘也在,还说想当阿媞的母亲呢。”

  “父王您说贵妃娘娘是不是糊涂了,她明明是皇帝叔父的妃子,怎么能当阿媞的母妃呢?”

  长平这一段看起来童言无忌的话,其实包括了几个意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信王这么多年来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本已经不妥;

  宫中对信王不满已久,若再这般顽抗下去,早几年皇帝为杀了信王妃稍微的内疚,终究会变成怒气,到时候就得不偿失;

  皇帝至今无子无女,又对长平颇为喜爱,如果被过继成公主,这也是有典籍可循的!

  信王的身子震了一下,放下酒壶,长平看见他和王承恩会意地对个眼色。王承恩弓腰上前,自地上的酒水滩中将一幅幅御赐的美人图拾起,信王背着双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望着画卷怔怔不语。

  长平来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