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重生 011 妇人之争
作者:公子秦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生辰是吗……”长平握着心口的玉佩,温润的感觉让她爱不释手,被权阉魏忠贤拿走的东西,要花多大代价才能找回来?而赦生不过想让自己生日开心而已。女人总归喜欢被人宠被人疼的。

  长平把玉佩放在手心把玩,阴阳双鱼的光华流离不定,盯得久了,两条鱼儿仿佛活了般绕圈游动,否极泰来,生生不息。

  睹物思人,真是好名字。——只是这左家的家传玉佩,为何会和蒙古有关?

  赦生突然决定要去蒙古,甚至为此宁可错过自己的生辰,又是为了什么?

  昔日左家的灭门惨案,信王妃曾提出,用一个她并不知道的秘密交换长平的性命,当时魏忠贤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却被人打断,难道他要找的,就是这玉佩?长平心中思绪纷乱,似乎是串联起什么,又模模糊糊分辨不清。

  总当自己是小孩子,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想想,真正小孩子会有这般聪慧早熟的吗?真正小孩子会在尸体堆里爬起来,淡定自若地向他求救吗?真正小孩子会在他第一次翻窗户跳进王府卧房时,咯咯笑着要抱吗?长平磨牙,忍不住做了个孩子气的动作,把玉佩塞进嘴里咬来咬去泄愤。

  长平自个儿咬了半天,也觉着自己无聊,刚翻身坐起来,就见着侍女云兮急匆匆进屋,在她耳边气咻咻地报告:“王爷刚脱了孝,玉姨娘和芳姨娘就在柳浪亭里摆了酒,说给王爷唱曲儿姐们,呸,那几个狐媚子,真真不害臊,娘娘在天上看着那!”

  云兮绞着手帕,连连跌足,语气里要多忿怒就有多忿怒。长平听着觉得好笑,忍不住地对几个女人惋惜:玉姨娘和芳姨娘本来是信王妃陪嫁的丫头,王妃怀孕时做主让王爷收了房,结果没过几个月,信王妃身丧,信王守孝三年,孝期不得行淫,两人巴巴受了三年望门寡,好不容易王爷解了禁,皇上又颁下圣旨要他娶妻……

  两位姨娘素日都安分守己的,这三年后院都没起过是非,如今这般大胆勾引王爷,怕是心中忧惧,若此时再得不到王爷一星半点的宠爱,日后新妇进门,那此生也别想再有得宠的机会了吧?

  真是世间最难做女人,尤其是做古代的女人,半辈子都在争男人的心,可是那些男人哪里有心?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长平笑了笑,两位姨娘她只有点模糊的记忆,一个善歌,柔媚婉转,一个善舞,窈窕玲珑。不知她们今日此般,如何令王爷心动?她不由来了兴致,起身吩咐云兮:“带本宫去柳浪亭。”

  “是!”云兮以为主子是去搅局的,应答地兴高采烈,抱着长平昂首挺胸,连走得步子都轻飘几分。长平看着好笑,也不理会她,两人随前面引路的小丫头一起,走出青鸾阁的院门,向柳浪亭走去。

  柳浪亭是由信王妃取名,取自扬州瘦西湖,柳浪闻莺观潮处,信王妃的娘家是扬州大户,信王体念爱妃的思乡之情,特地在这京城府邸,四进三出的院落中辟了这么个角落,仿照江南水乡的格局而建造。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远远望见那九曲回廊,一色儿的杨柳婀娜,草色青青,此时尚是早春,小小圆圆的荷叶才刚舒展开,廊柱上垂下无数素白轻纱,隔着水帘随风飘拂,朦朦胧胧,柔美如梦。

  正中水榭下的莲池中浮起一方圆台,翩然起舞的女子,长长水袖及地,黑发半身,身姿妙不可言。柔媚至极的歌声,隔着轻纱和水雾远远传来,飘渺如天上仙乐。

  “好一曲‘杨柳岸,晓风残月’。”长平赞了一声,正待起步,眼光却瞥见另一方向几道陌生的身影,急匆匆向这边走来,领先的女子身量颇高,步子迈得极大,满头珠翠随着她的步子叮啷乱晃。

  “这是何人?”长平定睛辨识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认得,偏过头好奇地问云兮。

  云兮低下头,在长平耳边小小声提醒:“那是田国公的小女儿,田贵妃的亲妹妹,小郡主去年重阳节入宫的时候见过一次的,您忘记了?”

  长平哦了一声,还真没什么印象,她微微皱眉,示意云兮放她下来,眼看着小田氏越走越近,气喘吁吁地在自己面前站定,也不行礼,两手叉腰大剌剌地说:“这就是小郡主吧,倒比去年长高了些!”

  长平一向讨厌这种明明不认识,却装自来熟的人,按下心中的怒气,不动声色地说:“未待管家通报,好备下茶水宽待贵客,是长平失礼了。”

  “不必多礼了,奴家自己走进来的。”小田氏声调高昂,带着满腔京片子,她是地道京城人氏,骨骼粗大,体态丰盈圆润。她抬手就自来熟的想捏捏长平的脸颊,幸亏云兮机灵地拦在前面,也被她按得眉头一拧。她不耐烦地把云兮拨到一旁,踮起脚尖向柳浪亭张望,眼角在注意到轻纱抚弄下的一角明黄身影,原本粗声大气的声音突然放低,眼中露出一丝少女的梦幻:“王爷可真是多情男儿,又生得这般俊俏,好生生叫奴家心疼……小郡主莫怕,等奴家做了信王妃,一定把王爷伺候的开开心心的,把小郡主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长平闻声哑然,一时反应不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田氏捏着手绢,那北方大姑娘高大的身架板儿,硬要学南方女子的弱柳扶风,一摇三摆的向沧浪亭走去。心里把‘人欺不怒’念了几遍,才回过神,从从容容地对云兮说:“去正厅。”

  “啊?”小丫头还呆呆地望着小田氏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平已经迈着小短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风中传来她淡淡地话:“把管家,门童,引路婆子都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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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郡主发怒了!

  王府的下人们交头接耳的,在凤啸楼正厅前的石阶上探头探脑,大厅内,几位执事跪了一地,最角落跪着的门童何曾见过郡主真容?哆哆嗦嗦成一团,初春的天气,额头上就出汗如浆,后背霎时间就浸湿了。

  长平端端正正地坐着,正厅的椅子太高,她不过坐了小半张椅子,双足还悬在半空。双色花锦缎包裹的玉雪一团,头上梳着两把髻,她端着茶碗并不作声,只静静看着堂下,不过三岁多的孩子,居然完全看不出眼中波澜。大厅中先是闹哄哄地,互相攀扯着推脱责任,好一阵子,见长平神色沉静无比,众人才被刺哑了似的,一个接一个闭上嘴巴,厅中静静地,只听见长平掀开茶碗,轻轻吹气的声音。

  叮啷,一声极轻微的声响,茶碗和桌子的碰撞,长平抬起头来,声音淡淡地问道:“今儿小田氏入府,是谁领的门儿?”

  “是、是我。”缩在墙角里的门童,哆嗦着,良久才吞吐着出声,在长平逼人的目光注视下,慌慌张张地向前伸指,“可是,是二管家让我开门的!奴才、奴才本来要先去禀报王爷的!”

  “禀郡主,”在地上磕了个头,神色淡定起身的二管家,袖子拢在手中,面对长平侃侃而谈,“虽然是奴才擅自做主,请田小姐入的门儿,可是小郡主,这田小姐可是田国公最小的的嫡女,田贵妃在宫中圣眷正隆。王爷若是得到田氏襄助……”

  “二管家,”长平抬手打断他的话,“本宫允了你起来说话么?”

  二管家闻声一愣,下意识地先向四周一望,满地黑压压的脑袋,都沉默不语。他双手拢在袖中,望着长平冷冷一笑:“郡主这般不能容人,是担心王爷续娶,会冷落了小郡主罢!奴才一片忠心为王爷,王爷若知道了,定然会明白奴才的苦心的!”

  “二管家,这是觉得委屈了?”长平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请二管家另谋生路罢,我信王府门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大管家,带他去帐房领二十两银子,我信王府可不会亏待下人。”

  “小郡主,这事,要不先禀报王爷……”大管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怎么着?难道这信王府的家事,本郡主管不得?”长平一挑眉毛,冷冷逼问。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大管家擦擦脑门上的汗,站起身来。二管家身子一动,避开大管家的手,咬咬牙,语气生硬地说:“小郡主,奴才可是魏公公送来的。”

  魏忠贤!长平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想到三年前,那个重生的夜晚,在火光中缓缓走出的人影,明明是比女子还柔媚的脸,下令杀人时却毫不留情。长平自两岁是‘学会’说话,私下里一直刻意打听他的消息,才知道这魏忠贤跟当今皇上的关系,便如王承恩和信王一样,都是年幼时就陪伴在身边的大伴,因此情谊深厚无比。

  皇上年幼时并不得太上皇喜爱,因此一直未入阁读书,及至登基为帝,大部分奏折都是由魏忠贤念给他听,然后按他的意见一一批复,是以魏忠贤在朝中势力极大,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当年迫害左氏满门,追杀信王妃及长平,这般天大的罪孽,最后也不过被皇上训斥一番,在信王面前打了顿板子而已。

  “九千岁跺一跺脚,整个京城的地皮都会抖那!”

  “九千岁说太阳是方的,没人敢说它是圆的!”

  “九千岁若要人三更死,阎王都不敢留他过五更!”

  从下人们的闲谈中,说起魏忠贤,都带着敬畏和惧怕的语气。长平却真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沉默老实的二管家,居然是他派来的人。她心中先是一惊,然后是一怒,不过是个太监,居然连王府中都能明目张胆的安插人手,简直是欺人太甚!

  “大管家,不必撵他出府了。”长平慢慢地说着,看着那二管家趾高气扬的脸,突然一笑,面色如春花明艳,“直接送回宫里去,再备上厚礼向魏公公请罪,说我朱薇媞年幼无知,冒犯了公公的人,特来赔罪。”

  长平面上带着笑容,目光却如凌冽如刀,迫使守在门口的侍卫走上前来:“记着,闹得动静大些。”

  二管家这才色变,拖着前来抓他的侍卫,死死的巴着门框不放手:“小郡主,奴才知道错了,求您大发慈悲,开开恩,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不要回宫里!”

  抓人的两个侍卫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哪里,扭头看长平的神色,长平正待开口,王承恩和柳生两人,醉脸通红着,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跄跄地赶来,两人看到当下的情形都是猛地一愣,酒意瞬间清醒。

  “王公公,您是知道的,奴才是魏公公的人,求您放奴才一条生路!奴才一定改过!”二管家看到王承恩如救星一般,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死死揪住不放。

  “大家都是信王的奴才,自然要听王爷和小郡主的话,二管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魏公公的人’,看来心里是没信王这个主子了?”王承恩淡淡一句,四两拨千斤,就判了二管家死罪。二管家哆嗦着,看着一边坐下不动的柳生,病急乱投医的扑过去求情:“老夫子,您是小郡主的老师,她一定听您的!求求您,让郡主放过小的吧!”

  柳生皱着眉头,回头望了长平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垂下头,端起茶碗,默默地一言不发。

  长平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堂下之人吓得青白的脸色,手指用力都抠出血来,不禁有一丝疑惑:这魏忠贤当真有这般可怕?能把一个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吓得如同要去见阎王似的?

  她心下思绪飞转,面上仍不动声色,淡淡地说:“还等什么,堵上嘴,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