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一瓢饮 第一百五十章 人之将死
作者:青草戒指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小小到底不放心南宫越独自返京。

  现在京城形势不明,明妃既然敢威逼皇上,定然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如此做。她与南宫旸在月国经营多年,除去明面上的势力,暗中隐藏的力量也一定不在少数。

  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是生与死的角逐,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在回到月国边境的当晚,白凤便带着小小和南宫越踏上了返回耒阳的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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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明妃将南宫礼控制住以后,便命令南鹰带领心腹关闭宫门,把守宫廷,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宫门。

  她嫌弃地看着龙床上的南宫礼,冷声命令道:“从今日起,只能给他喝些参汤,不许给他吃食。若是被他寻了死……”明妃冷冷扫了殿内屏声静气、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一眼,狠狠一甩袍袖道:“你们便统统给他陪葬,听到没有?!”

  众人皆行礼道:“是!”

  留莲跟在明妃身后低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给他下一些软筋散?”

  明妃嘴角一翘,讥诮道:“软筋散?你太瞧得起他了,就凭他的性子,只怕还盼着那南宫越带回什么奇人异士,为他解毒呢。哼,他可是比谁都贪生怕死得很。”

  留莲忙躬身应是,小心地扶着明妃去了外殿。

  朴桐被明妃留在南宫礼身边贴身照顾。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南宫礼,小声泣道:“陛下,陛下?”

  南宫礼微微转动眼睛看了过来。

  朴桐顿时流下泪来,回头看了看殿门口,贴到南宫礼耳边道:“奴婢无能,不能手刃奸妃,为陛下报仇。陛下可千万要坚持住,只要敏王殿下回到京城,必定会为陛下寻来奇人异士,解陛下之痛楚。”

  南宫礼微微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鬓角,小声哽咽道:“是朕,负了婉瑜,伤害了越儿。朕,这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

  他强撑着要坐起身,朴桐连忙扶起他,又往他身后塞了一床锦被。

  南宫礼喘息道:“想来她现在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必定一时会疏于防范。朴桐,朕,要拜托你一件事。”

  朴桐连忙跪了下去,小声道:“陛下要折熬奴婢,奴婢虽非健全之人,可还有颗忠君知耻之心。陛下尽管吩咐,奴婢愿以性命起誓,除非奴婢命丧黄泉,否则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好好!”南宫礼歪着身子欲扶起朴桐,却差点摔至床下。

  朴桐连忙用身子撑住南宫礼。南宫礼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朴桐一边听,一边拼命点头。等南宫礼说完之后,朴桐流着泪,在南宫礼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几近无声道:“是,奴婢,遵旨!”

  南宫礼脸上露出倦色,朴桐扶着他躺了下来,退到脚踏上,拢着袖笼,无声地流泪。

  殿门外一个小宫女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又转身离开。

  是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溜到门口处,悄然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张望一番后蹑手蹑脚走到西面多宝阁旁边,在多宝阁下方安置的一只装满书画的青花瓷大瓮里伸手摸索了半天,捏着一个锦帛样的东西团在手心,又悄然快速地溜回龙床边。

  那身影轻轻摇了摇床上之人唤道:“陛下,陛下!”

  南宫礼呼地转身,小声道:“东西呢?”

  借着殿外透进的烛光,朴桐笑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道:“在这里。”

  南宫礼将锦帛铺平,将手指放进嘴里用力一咬,痛得顿时“嘶”了一声。

  朴桐吓了一大跳,恨不得拿手捂住南宫礼的嘴。

  南宫礼费了好半天工夫,终于写好一封血书,递给朴桐道:“你把它,缝进你的鞋底里。”

  朴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惶惶道:“陛下,这,这亵渎圣旨,可是死罪……”

  “朕赦你无罪!若那金瑶要搜你身,你可见机行事。”

  朴桐泪流满面道:“陛下,主子,奴婢……侍奉您已经快三十年了!奴婢,舍不得陛下!”

  南宫礼扶起朴桐,长叹一声道:“那种痛苦,朕不想再承受第二次。现在朕一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朕怕,会坚持不住让她得逞。那样,朕,会成为月国的千古罪人!朕就算去了地下,也无颜再见南宫家的列祖列宗。”

  南宫礼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喃喃道:“越儿,你这不孝子!到头来,朕竟然还要依靠你,这让朕心里,如何会舒服?你眼睁睁看着朕吃尽毒\药的苦楚,却不肯让灵魅为朕治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朕知道,你与那灵魅两情相悦,你对她情有独钟,可朕,就是不让你如愿以偿!你不让朕好过,朕也不让你痛快,嘿嘿,到头来,还是朕赢你一局。”

  南宫礼笑着看了朴桐一眼道:“到时候,一字不拉地说与他,看看他的表情如何。”

  朴桐“哎”了一声道:“奴婢遵旨!”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有宫女给南宫礼送来了一碗参汤。

  南宫礼接过参汤,用汤匙挡住食指的伤口,一勺勺将参汤喝了下去。

  突然,南宫礼脸色一变,手中黄玉汤碗剧烈颤抖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将手指用力塞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接着一头栽到地上,眼睛血红暴突,神色极度扭曲,在地上滚来滚去,蹬翻了御案,踢倒了花架,甩飞了云头履,脚掌被玉石地板磨破,鲜血迅速渗了出来,染红了同样磨破的白色缎袜。

  明妃闻声进门,站在门口处冷冷地看着他。

  南宫礼满头大汗,挣扎着看了她一眼,嘴里暗暗一用力,一缕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明妃一看,顿时大惊,失声惊呼道:“快,扳开他的嘴……”

  话音未落,已见南宫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神迅速灰暗了下去。

  明妃气急败坏走到南宫礼身边,待留莲试过他的鼻息之后问道:“如何?”

  留莲摇了摇头道:“娘娘,他已经死了。”

  明妃气得脸色煞白,发疯般踢着南宫礼的尸体,狠狠道:“死了?死了!你这个懦夫!你这个败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直到踢累了,明妃颓然坐到南宫礼的身边:他死了,她那么恨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突然空了一块?

  脸上有些微痒,明妃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朴桐扑到南宫礼身上,抚着他的尸身无声痛哭。

  留莲狠狠一个耳光将他甩至一边,冷声问道:“娘娘,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一连问了三声,明妃才仿佛回过神来。她冷冷扫视着朴桐,一字一句说道:“本宫不信他会不留后手。给本宫搜,就算将这间寝殿搜个底朝天,也要搜出来!”

  留莲一挥手,十几个太监宫女一拥而入,四下里散开,胡乱翻找起来。留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朴桐道:“朴大总管,从昨日到今晨,只有朴大总管一人留在皇上身边,不知道朴大总管可有发现些什么?”

  朴桐抬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抽抽嗒嗒道:“咱家是留在陛下身边,可咱家还是让陛下走了这条不归路。”他呜呜哭出声来:“陛下,您慢些走,奴婢这就来陪您了!”

  朴桐转头四下里乱看着,猛然起身向御案角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