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谁嫁 第二十九章 醒来
作者:初落夕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姑娘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扶着六姑娘半坐起身,许妈妈方取开湿帕欲试探对方高烧是否有降,便被人自后挤至旁边,侧身才发觉是紫珠凑到了床前。后者满脸殷切,语气柔柔地抢先言道:“香薷她们服侍不周,还在颐寿堂受罚,奴婢等是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

  沈嘉芫浑身乏乏,全身被汗淋湿,小衣紧贴着肌肤难受得很。原是无多少精力,然闻言意识到侍婢被人换了,目光骤然微聚,“受罚?母亲处置的?”视线自然而然往许妈妈处移去。

  许妈妈则不由觑了眼紫珠,迟缓着面色劝道:“姑娘您方醒,还是先食些东西吧?”

  “嗯。”

  想了想,沈嘉芫冲正在替自己拧帕子的紫箢吩咐道:“备些热水来,我想洗身。”

  “姑娘,您尚在病中,不宜……”

  身旁紫珠的劝语尚未说完,沈嘉芫便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去小厨房热些吃食。”语气很轻,却透着股不容反驳的威态。

  紫珠不敢不应,却又担心六姑娘病情严重,现今是由她们服侍,如若主子有个不好,老夫人、夫人可不会想成是姑娘任性,故而皆表情为难地瞅向许妈妈,“妈妈,夜里寒气重,您可劝劝姑娘,身子要紧。”

  “紫珠说得有理,姑娘若是身上不爽,老奴伺候您擦擦身可好?”

  瞧着几人紧张的模样,沈嘉芫亦不想太为难她们,颔首添道:“妈妈伺候着就成了,你们先下去。”

  许妈妈便分配了她们准备吃食和热水,待两人退离屋子,去柜前取了干净的亵衣放在床头,才将白日发生的事告知了主子。

  “哪里有那样严重?”沈嘉芫话说着突然弯身按住胸口,似针刺般疼地她皱眉。

  见状不对,许妈妈忙凑前询问,“姑娘您怎么了?烧已经退了,是胸口还闷吗?”

  沈嘉芫只将右手搭在对方胳膊上,紧紧扣住似要寻个支撑点,待缓过那阵痛劲才抬头,面色越发虚弱,轻轻回道:“我也不知,昨儿早上就觉得有些难受,亦说不清是个什么缘故。”

  “夫人特地关照奴婢们,让您少操心别多想。”许妈妈目露心疼,安慰道:“姑娘心里再是不快,也不该这般糟蹋自己身体,妈妈虽是个奴婢帮不上什么忙,可见您这样……唉,老夫人都担忧着呢。”

  沈嘉芫不由就生了几分心虚,那个大夫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自己入沈府后虽难免回想起前世,可有表现得此般明显吗?现今落在众人眼中,自己便成了为情所困,倒都说成是因安沐阳才有此发。

  “妈妈跟着去了颐寿堂?”见对方点头,沈嘉芫再道:“祖母的意思是如何,要收回香薷和香蕾吗?”

  “老夫人没这个意思,只是世子夫人怕不放心她俩再伺候您,白日当着姑太太的面便将紫珠、紫箢赏给了姑娘。”

  许妈妈心里不太好受,她和香蕾等皆是出自老夫人身边,此刻换新了侍女搭档必然难高兴。抬头见主子亦似有不悦,内心便存了几分期盼,起身退至踏板前央求道:“姑娘,这事固然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可求您看在香薷香蕾尽忠服侍您一场的份上,求求世子夫人将她们留下来吧。”

  被送进了姑娘院子的婢女再回到颐寿堂,倒还不如没有过这遭,亦不会被人耻笑。香薷香蕾若是当真离开清涵院,虽说曾经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旧人,可地位必然大不如前。

  沈嘉芫心中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亦不曾想过要潜退她们。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身为主子,谁不想在身边培养几个信得过、能干的婢女?她可没那般多精力,时而换近侍然后慢慢栽培收服。且若是没有从前对蔡氏的怀疑,留下紫珠紫箢倒也无碍,母女同心,她们定然会忠于自己。可偏是世子夫人早有除却香薷香蕾的想法,她这才觉得换上广盛楼内的人越发不妥。

  慢慢垂下脑袋,望着手腕上的红璎珞发愣,沈嘉芫低道:“妈妈,今儿我回院子后,是谁伺候我散发换裳的?”

  许妈妈似乎不明白主子为何会有此一问,然依旧如实答道:“姑娘您晕倒在颐寿堂,世子夫人命人抬进屋后责怪奴婢们伺候不周,潜奴婢们跪在了屋外,您的事都是蔡妈妈和紫珠她们服侍的。”

  “当时你们不在场?”

  许妈妈极为肯定地点头,“回姑娘,夫人不允奴婢们近身。”

  沈嘉芫心里则生了个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猜忌,面色却微骇,如若是那样,岂非太可怕?她心思尚难定之际,紫箢便领着半夏剪秋抬水进屋,望着床前的两人表情似有探究。

  “好了,就搁这儿,你们下去吧。”

  紫箢欲留,上前福身,“让奴婢和妈妈一道伺候姑娘吧?”

  “不必了。”沈嘉芫拒绝地果断。

  用水后换了干净的衣裳,沈嘉芫才觉得浑身清爽,躺在新铺的床褥上,整个人有些犯懒。许妈妈见主子神情慵慵,虽仍想替香薷二人求情,亦不愿多打搅对方,收了想法提醒道:“姑娘等用了食再睡,您都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伤胃。”

  “我知。”沈嘉芫应后,褪下右手腕上的手钏,朝许妈妈递过去,“妈妈替我将它收起来吧。”

  “姑娘您不戴着了?”

  沈嘉芫抿唇不语,从祖母将这手钏还给自己后,她何时拿出来戴过?

  许妈妈便收起了惊诧,取过手钏将它置在妆镜台抽屉内的木匣中,侧过身的时候又听得床上人言道:“妈妈明早替我去趟祖母处,说我习惯了她们伺候,望她疼疼孙女将人还给我吧。”

  许妈妈大喜,“姑娘您不怪罪她们?”

  “原就无错,何来怪罪?”沈嘉芫浅笑,“夜深了,妈妈也回去歇息吧。”

  “可姑娘这儿?”

  沈嘉芫摆手,“让紫珠她们伺候就成了。”

  方端着托盘走到门口的紫珠乍闻此话,心道六姑娘到底还是看着夫人面上爱亲近自己等人,笑了就敲门走进,积极道:“奴婢伺候姑娘用膳。”

  些许清粥配着笋丝肉片,清淡香甜,沈嘉芫腹中辘辘,连喝了两碗米粥。

  紫珠见此,很是欢愉地拿着帕子替六姑娘擦拭唇角,眯笑着说道:“姑娘胃口倒好,奴婢过去听人说,病中的人口味难调,还担心您不喜欢呢。”

  “你做的?”

  紫珠边收拾着碗筷边点头,“过了当差的时辰,厨娘和婆子们不在,奴婢手艺不好,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可口的很呢。”

  沈嘉芫平易近人,很是亲和地唤她道:“紫珠姐姐,你拿到门口让紫箢下去收拾,我躺得久了,你若不困,便陪我说说话。”

  “姑娘怎的这样客气?奴婢是您的人,有事吩咐便是。”

  “母亲身前的,当得起这声姐姐。”

  紫珠喜上眉梢,却也没有再推辞,跟世子夫人的时日久了,谁见她都给些颜面。莫说是府里的丫鬟妈妈在自己跟前恭敬讨好,便是杨姨娘、七姑娘都客气极了,不过今日得这娇宠的六姑娘唤了声姐姐,入耳的滋味还真是好。

  “要你和紫箢在我这当差,委屈你俩了。”

  “姑娘说得哪里话?”虽是惶恐的语气,不过显然颇是受用,紫珠笑着续道:“您病中昏睡着许是不清楚,世子夫人说了今后奴婢们便是这院里的人,姑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沈嘉芫即接道:“方才许妈妈说,母亲和姑姑下午都在这陪我,是何时离开的?”

  提起这个,紫珠就殷切,“回姑娘话,夫人担心您,见您服药后情况转好,晚膳前蔡妈妈催着才请走的。而七姑太太,申时未至就离府了。”话毕,似为强调还添道:“老夫人今儿都没有过来。”

  “祖母先前身子就不好,我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劳动她老人家?”

  紫珠先是微滞,继而附和道:“姑娘真真孝心。”

  沈嘉芫莞尔,睨了眼门口复开口:“紫珠,听说姑姑离府前与祖母闹的有些不快,你可听说了详细?”

  紫珠却干脆后退了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说。”

  似是意料之中,沈嘉芫让她起来,“原是信任姐姐才问的,你既是这般瞒我?”

  “姑娘莫要误会,奴婢不敢欺瞒您,偏是夫人交代了,说不想您心烦才不准告知您。”紫珠边起身边故作神秘,满含深意地对上好奇懵然的主子。

  沈嘉芫则似难过,失落地喃喃道:“你便是不说,我亦大致明白是什么事。罢了,你既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我又怎么好让你难做?”

  “姑娘如此为奴婢着想,奴婢着实不忍见您如此。”紫珠说着,满面慎重地检查了番门窗,确认场景仔细后才唏嘘着答道:“姑娘,您知道后可别激动,否则夫人定要怪奴婢多话,非得打死奴婢。”

  沈嘉芫自是配合,“紫珠,您说。”

  “姑娘,听说老夫人特地请七姑太太过府,是想促合四姑娘嫁给安世子。这事教夫人知晓了,心疼姑娘便和七姑太太念叨了几句,熟知老夫人听说后,不止和姑太太不欢而散,晚膳后还寻了世子夫人过去,责怪夫人不该如此纵着姑娘您。”

  紫珠见六姑娘呆愣,安慰般再道:“姑娘千万别着急,夫人那般疼你,必会说得老夫人取消那个念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