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刀口‘舔’血的行军生活时,尚不知道世道艰难,如今跟着一个小‘奶’娃区区几天竟然是甜酸苦辣样样尝透。。。李子的内心是异常复杂的。
她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手却缓缓垂下,如斗败的公‘鸡’。
齐青‘玉’瞥了一眼,小声而隐晦地说:“咬破就不漂亮了,你那良人可能会在。”
“他个没用的,让人欺负你。”不说倒好,一说李子便酸得眼都红了。
“他扛着的是江山社稷。”齐青‘玉’‘唇’语,平静而严肃。
李子倏地泄了气,垂下手,重新牵着齐青‘玉’,“我们走,就凭这身湿漉的衣裳,还不够让他们丢脸?”
“只许说不小心。”
从抄手游廊往左侧走约十丈往右转,又是一道更加华贵的月‘洞’‘门’,用绿琉璃饰瓦,贵重又神秘。
两个穿着得体的、三十岁上下的嬷嬷各分左右‘侍’立。
‘门’前左右各有一棵合抱的苍劲古树,左为松右为柏。柏树后躲着一个着水蓝底垂丝海棠‘花’纹齐‘胸’襦裙的少‘女’,五官妍丽,可惜左脸颊划拉着两道狰狞的红痕。
她正摆‘弄’着一支小弓箭,看制形大概五斤重左右,凭木纹木‘色’判断,应为名贵的柘木。箭矢短小而锋利,最厉害的是居然有倒钩。
待她把拉好箭矢往月‘洞’‘门’那处瞄准时,突然跳出来一个矮些个的少‘女’,伸就就要抢夺弓箭,“给我!”
“左灵浠你走开!”
“你疯了,你这样做有什么用?”
“不用你管,我高兴。”每说一句话,脸颊上都是火辣辣的痛。
“左灵湘,你要是下半辈子不想好过了,就‘射’吧,我就在这看着你,看着你怎么糟贱自己!”
正在二人推搡争吵时,齐青‘玉’和李子已经踏进来了。
正是好时机。利箭离弦疾‘射’,呼的一声直‘射’向齐青‘玉’面‘门’。
左灵浠红润的面‘色’倏地白了,眼睛冒出泪‘花’来。
左灵湘右嘴角却扬起了得逞的快意,仿佛这样做。就能解脱她所有的恨意。
然而那支箭并没扎入齐青‘玉’的脸儿,它在空中被人轻而易举地收入掌中,藏进衣襟里。
着杏黄长袍的‘玉’面少年风度翩翩,姿态高雅流华,落地几无声响。忽而回眸瞥向左灵湘和左灵浠,星眸盈着秋水,含着笑意。
只一眼,顾盼生辉,直教两个小姑娘惊为天人,直勾勾地瞪着他,颊生红霞不能自已。
“嗨,齐六姑娘,真巧。”郑长歌噙着轻挑的笑意,斜睨着齐青‘玉’。“哎哟哟,进别人的家就算了,怎么还跳别人的井啊?看你这身湿透的,啧啧。”
“民‘女’拜见……”齐青‘玉’凝眉,一副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是谁的模样,惊喜下拜:“拜见郑公子。”
“受不起,”郑长歌以长扇虚托,免了齐青‘玉’的礼,“本公子今年忌水,且远些儿。”
说罢。刷地打开画着桃红柳绿的滚金边折扇,蹁跹而去。
美好的少年,就如谪仙下凡般引人注目。
“原来是六姑娘来了,怎么搞的一身都湿了。快到我的宝屏院去换衣干爽的吧。”一阵寒风忽地吹来,左灵浠一‘激’灵,连忙回神推着左灵湘往齐青‘玉’靠拢。
郑长歌为什么要护着左灵湘?齐青‘玉’心里疑‘惑’,嘴上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低着头,垂着双手鞠躬。温驯地说:“民‘女’拜见两位小姐,惊扰了小姐,罪该万死。”
早有这卑微的态度就对了,偏偏此时左灵浠听来,却像讽刺一般,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人家郑公子虽然是庶子,可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地位还是比布政司的子弟高,人家都不受齐青‘玉’参拜,她们当然也不想受了。
左灵浠连忙拉着黑着脸的左灵湘侧开一步,只受了个半礼,“好说,好说。快走吧,初夏微凉,着了伤寒就不好了。”
齐青‘玉’道声谢,就要跟着走。
李子却把她拉住,“六姑娘,不能去,要是手脚不好使再砸坏个贵重的瓷器,咱们可赔不起。”
齐青‘玉’明显一怔,心里奇怪李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了,可是这‘精’明要分时候,眼下如风不拿衣裳来给她们换,到宝屏院换是最好不过了。
她思虑重,下意识觉得郑长歌掺和进来,不动声‘色’地藏起那支利箭,是别有用心。
其它不说,就凭这支利器没现身,背后要保谁却是不知,然而明面上是保住了左灵湘。
齐青‘玉’忧患的目光,带着孩童独有的对未知的惊惶,定在左灵湘脸上,两道丑陋的爪痕才癒合,颜‘色’淡红,显然是用了上好的‘药’,不然就会变成暗红‘色’了。
如风真是敢下手,又不似心机深重,这嚣张的‘性’子怕且是故意被惯出来的。
刚才对付那些暗里对左灵茵使坏的人。
齐青‘玉’的心突然一跳,更觉左氏内院处处弥漫着明争暗斗,无不暗藏着肃杀之气。
“那只是意外!”左灵浠剜了李子一眼,又笑着对齐青‘玉’说:“六姑娘快来,让你的婢子一起来吧,换身干爽衣裳。”
她未等齐青‘玉’反应,立刻左手拉着她,右手拉着左灵湘,往宝屏院跑去。
李子只好跟上。
才穿过一条回廊,就见十数个脸有焦‘色’的丫鬟嬷嬷围上来,对着左氏姐妹嘘寒问暖。
众仆围绕,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其实也有些可悲。特别是庶出的左灵湘,现今还毁了容。破了相,任是皇族公主也不好嫁人。
齐青‘玉’心里又奇怪,堂堂左家,应该有菁霞‘玉’蓉膏备在‘药’库里面头,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珍贵的凝脂般的‘药’膏主‘药’为天山雪莲,辅以十数种生肌活血的名贵‘药’材练制,像这种捉伤,只要饮食得当,往伤口涂沫后就不会留疤。
可是为什么没人给左灵湘用?
齐青‘玉’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丝怜悯来,从白地绣雏燕的方形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吴冰蚕赠她的最后一颗‘药’丸——
“送给你,用了这个脸蛋就会好了。”齐青‘玉’在自己做这种仁慈的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施恩若想得到回报,确实需要高明的手法。
可她现在就不望回报,可以预知的只是左氏内院人心险恶,大抵容不下这颗生肌活肤的‘药’丸吧。
左灵茵大概不会有意见,可是暗里不给左灵湘菁霞‘玉’蓉膏的人心里肯定会落下一根刺。再联想到左灵湘是左二夫人的人,嘿嘿,齐青‘玉’顿悟:她不止做了好事,还在别人心里埋了根刺,一石二鸟!
如针尖般的目光越来越放肆地盯在齐青‘玉’后脑勺上,她不得不停止了思索,没有回头,只抬眸向前——真挚的瞳仁映着左灵湘紧绷着身体。她眼里透着渴望,却又不敢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