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羽看了彩凤一眼，眸光有些严厉，却也没再进一步追问。
“这样看来，有价值的线索全断了。”府尹沮丧道。
“不然！大人，您看一看这个。”师爷自堂后转出，手里拿着一幅白纸黑字朱红画押的供词。
“这是什么……”
“这是卑职才向那卢氏问出的供词，与凌柏所说有很大出入。”师爷道。
“你何时去的？我竟没发觉。”府尹惊讶道。
“卑职……”师爷略迟疑了一下。
“好！有你这得力臂膀本官真是省心不少！”府尹也未在意这一细节，只一拍他肩膀哈哈笑道。
“卑职愧不敢当。”师爷谦道，抬眼与龙羽相视一笑。
这里府尹展开卢氏供词，随之目光专注，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大胆凌柏！你所供之词全为谎话！事发之时你与乃兄明明人在京中，如何谎称身在田庄？”
“大……大人！全没有的事啊！我大嫂素有癫疾，遇着刺激便会胡言乱语！她此时定是旧疾又犯了……”
“你说话前言不符后语，分明都是搪塞之词，敢是将别人都当傻子吗？”龙羽冷笑。
府尹一拍惊堂木“来人呀！将凌柏拖下去！大刑伺候！”
“大人！小的招了……小的全招了！”凌柏以头叩地作揖不迭。
“说！”
“小的与大哥当时确实身在京中，我们……小的前番之所以不敢说实话，皆因为怕遭人遣责，其实……我们没去庄上，而是一直留宿妓院中……”凌柏越说声音越小。
“这么说来，邢婆子一说纯属杜撰了？”府尹厉声道。
“是……”凌柏低伏下身子。
“就是说，你所供之词没一句是真话。那么反之，丫环彩凤所说俱是实情了？好个奸诈之徒！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全无悔意，反欲陷亲弟于不义，此等恶徒，不诛之天道不容！来人啊……”
“大人！小的自知有罪，可是这宿妓也罪不当诛啊！”凌柏叫屈道。
“还敢避重就轻狡辩！本官说的是你兄弟二人谋害亲祖母一事。”
“大人！这都是姓龙的与我家三弟的阴谋！老太太的死另有隐情，小的虽风闻些却苦于无凭不敢乱说，可叹他们却要借刀杀人，借老太太的死除去我兄弟二人。大人您是不知这其中曲折！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小人原不愿说出来的，因为事关家族声誉。小的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哈！”龙羽怒极而笑。“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这种时候还要反咬人一口。”
“莫打断他，让他说下去！”一直沉默在旁的老者忽森然开口。
秦紫陌也瞧出来了，这个突兀在旁听审的老头身份绝对不寻常，从府尹前倨后恭的态度就可看出。龙羽肯定也觉察到了，不然怎会这么听话就真闭了嘴。他到底是什么人？秦紫陌心头流过一丝不安。
“你且说下去！”府尹重申一遍。
“大人！小的……小的恳求大人庇护！不然因为所涉之人非比寻常，小的不敢和盘托出。”凌柏嗫濡道。
“你只管说！若果然所言属实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反之，你若再有一字虚妄本官定严惩不怠！”府尹大人掷地有声道，一面偷眼瞟向老者，见他微点首似有赞许之意，不由得面露得意之色。
“谢青天大老爷做主！”凌柏高呼着长叩不起。
“快说！”
“大人必然已知我三弟凌枫娶的是抚远将军的女儿，但大人一定不知，他还有另一房妻子，是当年老太太做主娶进门的，一秦姓小户人家的女儿。我那秦氏弟媳嫁入凌家算来将有七八年了，平日瞧着倒是个老实本份的人，这么些年也没见她生过什么事。去年十月，三弟又娶进了水家千金。自古男子娶多少房妻妾，正妻名份只一个，其他女子都当为妾。这秦姓女子本来她应降为妾的，可我家老太太怜她乖顺，于是格外开恩，许她作为平妻。按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我那水家弟媳贤良，更兼将军宽厚，竟然也默许了。大人！您说按人之常情，这秦家女儿是不是该感恩戴德？然叫人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不守妇道，跟这姓龙的勾搭上了！”
秦紫陌气得险些吐血，只恨自己生就个孱弱的女儿身，否则此刻一定冲进去杀了他。忽然眼前一片昏黑，幸时背后一只手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跌倒。秦紫陌身子晃了两晃方才勉强站稳，她虚弱地回头朝身后之人微笑“谢谢……”
笑容僵住。“凌——”
凌枫食指掩在唇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围之人只全神贯注在堂内，没有人注意到这段小插曲。
“他说的我知道！那秦家就住在城南柳家巷，我娘舅家也住那！没错没错！那里风传着这家的事哩！”一个青年后生兴奋得两眼发亮。
“这也难怪她！这姓龙的生得这么俊俏风流，是个妇人都要动火的罢！更莫要说一个闺中备受冷落久不见甘霖的怨妇。”一个流里流气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轻佻笑道。立即引得窃笑一片。
秦紫陌羞不自禁，又生气又觉屈辱，眼泪已在眶中打转。不过幸得面上罩着面纱，旁人也就没发觉她的异样，不过这还是被凌枫瞧在眼里了，他眉心轻抽了一下，移开了眸光。
“龙羽！对此你有何话说？”府尹大人啪一振堂木。
“龙某无话可说。”
这一声引得堂上堂下一瞬间静谧一片。
堂外之人亦没想到他会承认得如此干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龙某花名在外，可说是臭名昭著了，我说我不好美色你们会相信吗？我承认我对她有企图之心。”龙羽满不在乎道。顿了一顿又道“至于说她不守妇道，这纯粹是污蔑！从来百般撩拨的人是我，她从来不曾逾越过半步。”
这个傻瓜……都不会辩解一下么？这是凌柏的陷阱呀！秦紫陌暗道，却不知为何忍不住的鼻酸，眼泪夺眶而出。
那老者捋了把胡须，微眯的锐目盯在龙羽面上，面无情绪。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府尹道。
“是我心爱慕之穷追不舍，她是清白的。”龙羽道。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替她开脱吗？她是有夫之妇，背夫与别的男人眉眼传情便是***你说是你一厢情愿她就没有罪吗？”凌柏冷笑道。忽朝上叩头“大人！我家老太太就是知道了他们的奸情后活活气死的！对此家下仆从们都心照不宣，外头也传得沸沸扬扬，就因为此，他们才想出这个毒招，欲要将黑锅扣到我与大哥头上！这样既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又除却了眼中钉，真正是一箭双雕啊！”
这一下满堂哗然，除了那端坐椅中的老者，其他人，包括两旁衙役俱交头结耳起来。
“大人！原告凌枫前来举证！”一个不太洪亮却干净清朗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喧嚣纷杂的大堂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抹单薄的白袍身影移动。
银丝软缎长靴缓缓在凌柏身后停下。“二哥，你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凌柏直直跪坐着，表情一如腰背般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