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红绡姑娘说头困身重，不过来吃饭了。”小丫头回道。

　　“她这是怎么了……这都几顿不吃了，莫不是想白日升仙哪。不成！我得瞧瞧去。”秦紫陌起身道。

　　“吃了再去吧，省得大伙又要等你，饭菜都凉了。”龙羽微皱眉头道。

　　秦紫陌看他一眼，只得坐下。

　　“奶奶莫担心，早间奶奶吩咐，奴婢已熬了些清粥小菜送过去了，看着她喝了有小半碗，瞧她精气神也还好，不至白日飞升了去。“彩凤笑道。

　　水柔双手托腮笑笑地望着秦紫陌。“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认作妹妹便罢了，还这般掏心掏肺地好。姐姐莫非当她是小如了？”

　　“并没有，我是怜她身世飘零，再说了，与她相遇相识也是种缘份，她既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就得关照些。”秦紫陌笑道。

　　水柔微笑点点头。“这我便放心了，我只怕姐姐心痴遭人利用，毕竟不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人。”

　　“好了快吃吧！柔儿，这道鱼是蓉嫂特地为你做的，你尝尝，凉了就腥了。”凌枫夹起一筷鱼腮肉，体贴地送至爱妻嘴边。

　　水柔张口接了。

　　“嗯………鲜香嫩滑，酸甜适口，好好吃！”水柔眉飞色舞道，拿起筷子直攻而去。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凌枫笑道，忙又夹起一块鱼背嫩肉，仔细地挑去脊刺，才放入她碗中。

　　“蓉嫂揣测你孕中之人爱吃酸的，才烧的糖醋口味，果然合了你的心意。”秦紫陌亦笑道。

　　“多谢蓉嫂！”水柔甜笑道。

　　“奶奶客气了，奶奶若不嫌弃，往后我顿顿给您做！”蓉嫂笑道。

　　“唉呀……那可不行，我明日就得回京了。”水柔不胜遗憾道，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要不这样，你教给我怎么做，我记下来，回头叫家里厨子天天给我做。”

　　“奶奶有所不知，并不是我厨艺好，若论厨艺，奶奶家里厨子必然好过妇人我，奶奶是不是觉得这鱼肉特鲜特嫩？是咱这地方水好，别的地再好的厨子也做不出这个味儿来的。”蓉嫂笑着解释道。

　　水柔苦起小脸。“枫……”

　　“我无所谓！”凌枫摊手笑道。“只不知大哥知道会作何感想，他在妹妹眼里还抵不过一盘美食，他知道一定伤心死了。”

　　“这不是还没回来嘛！再说了，圣上赐婚，什么没人打点得好好的，要咱们操什么心……”水柔倏然掩口，显然凌枫给她暗示了。

　　然而太迟了，秦紫陌明显觉出身畔之人的僵硬。

　　龙羽探出一半的筷子顿住，然只有一瞬，随即一脸平静地继续伸向面前的菜碟，秦紫陌目光亦随他箸头移动，看他一夹，再夹，最终也没夹起那颗圆溜溜的青豌豆，只得转个方向，叉起一根青菜叶送入口中，仰脖一口闷了杯中余酒。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水柔要哭不哭地望向秦紫陌，一脸不知所措。

　　“我饱了，你们慢用。”

　　抬眼望颓然离去的背影，秦紫陌不觉揉了揉眼睛。不是吧？老五！

　　除龙羽外的众人都面面相觑。

　　“那小子吃错药了？平日吃饭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今日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就放碗了？”阿成咕哝道。

　　龙羽眼角掠过门外。“吃你的，管他做什么？”

　　………………

　　“柔儿，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又教姐姐瞧出来了。看来姐姐真是擅装，心里什么都明白，却要装糊涂。”水柔笑道。

　　“不，我是真糊涂，这次我就真的猜不透你的用意。”秦紫陌苦笑道。

　　“姐姐你不会是怪我吧？”水柔惊道。

　　“怎么会，你这么做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况且你做什么，必然是为了你哥哥好。”秦紫陌微微一笑道。

　　“我是想试探一下他对她还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自然是好，若还抱有幻想，就给他最后一击，让他彻底死心。你也不希望在他心底暗藏另一个女人吧？枫说的，暧昧不明对你，对他都是一种伤害。说实话，此次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剂药是不是下得太急太猛了些……”

　　“那么，你觉得他对她，还有幻想吗？”秦紫陌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说实话，他并没有彻底放下，或许一直以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一直都在逃避，在寻求遗忘的方法，包括寻欢作乐，追求刺激，他只是想让自己‘忙’到没空去想她。而遇见你，他不知不觉被你吸引，慢慢他眼中心中充斥着你的身影，就如厚积的雪遮掩了大地上的一切，看似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但是被遮掩的东西从来没有消失过啊！”

　　“现在是冰雪消融的时候了吗？”

　　“是。”水柔轻道。

　　“你的意思……我该退出了？”心头强烈的刺痛几乎教秦紫陌喘不过气来。

　　“不，冰雪消融不是退出，而是化为水完全的融入，彼此再分不开。只有当他再一次直面那段昔日沉重，他才会看清，这些年苦苦逃避，压得他不能喘息的，只是心头的一块旧疤而已，你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我想我明白了。”秦紫陌微笑道，纤指不觉探入袖内，抚上那道疤痕。

　　“咦！那个男人！那个什么老五……他怎么进到你那红绡妹妹屋子里了？”水柔忽指前方叫道。

　　秦紫陌惊愕抬头，那抹掩入门内的身影，果然是老五。

　　“他……”秦紫陌怔怔站住“你不会是想对红绡……这可不行！”

　　“怎么了怎么了？你去干嘛？别跑这么快呀！等等我！”看秦紫陌小跑起来，水柔叫喊着疾步赶上。

　　秦紫陌气喘吁吁赶到门边，才要开口呼唤，忽“啪！”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

　　果然教她料到了，屋内……

　　“你有什么？凭什么认为可以喜欢我？以为救我出那火坑我就要委身于你吗？那也不是你救的！当时你连那么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红绡略单寒的嗓音清晰传来。

　　秦紫陌猝然止步，水柔刹步不及鼻头撞上她后脑，痛得闷哼一声。

　　秦紫陌回身打了个悄声的手势，水柔捂着撞痛的鼻头眼泪汪汪。

　　“就因为我不及他有钱吗？我明白了……”老五有些暗哑的声音。

　　虽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秦紫陌还是多少猜到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沉重的足步往门首而来，秦紫陌一惊，忙推水柔掩到墙后。看老五头也不回地去了，高大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什么德性，要娶我，你也配！”红绡冷诮的声音，忽转为呜咽之声“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一样出身寒微之门，凭什么她就那么好命……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哗啦啦——！杯盏摔碎一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