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 『第20话』 白门春秋
作者:廉贞豹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沉闷的空气被这句嚅嗫出口的话语注入了灵动,白九棠侧目凝视着她,唇角似笑非笑,令人心里发毛。

  “是吗?我曾经以为你希望他能活着!”他收起似是而非的笑意,态度晦涩的说道。

  “才子人人都爱,袁克文并不属于某一个人。但我相信你和他是不同的。他既然没有应战,那就让他从此淡出吧。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苏三眼帘下垂,声如蚊纳。

  那温言软语的述说,被屏气凝神的聆听悉心收藏,一丝丝爬上了白九棠的眉梢,他抛开那晦涩直言不讳的说道:“两年期限一到,我便立即带你走,将来你不用为生计奔波,也不用为家用烦恼,你只需好好做你的白太太!我会给你最奢华的生活、最璀璨的钻石,和最顶级的待遇。只要我人还……这承诺就无限有效。”

  白九棠的回馈,是这一番盛大而豪华的承诺。然而作为一个成年男子,他应该知道用浮华赢得的感情,根本经不起推敲!如果他真不知道,是他傻;如果他装不知道,是他悲情!

  “……什么叫‘只要你人还在’……”藏着满腔难以言状的情绪,苏三吞吞吐吐的问道。

  “就是说——”白九棠一本正经打算解释,被苏三惊起一语打断:“你就不能对我保证好好珍惜生命?”

  “我如何保证得了?”白九棠甚是迷茫。

  “怕死和找死是两回事!记得我说的这话好吗?!”苏三忽然强势起来,转而悻悻然抖了抖睫毛:“古语云:树大招风,需甚而为之!早知道你这么不懂得珍惜,我才不要给你用银碗筷!”

  “银碗筷?”白九棠诡异的掠了她一眼,大为失笑,“你当我是古代君王啊!有心碎我动动指头不就成了!防得了吗?”

  “谁当你是君王了!我当你是十六铺的瘪三而已!!”苏三窘迫的轮圆了眼。俩人对瞪了半饷,继而都笑了。

  将近一个世纪的审美偏差,让这个被前世PASS掉的男人,成功的扭转了乾坤。

  白氏的春天确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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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月,白九棠伤势好转,进入漫长的调养期,可惜局势有变,不容他再休息下去。

  据悉,小东门有个开烟馆的老板被人绑了三姨太,对方要挟拿一万个大洋赎人,否则就撕票。巡捕房出动了一周,不但一无所获,且“办案经费”越要越高。

  那位老板心知巡捕房背后的黄金荣是个喂不饱的貔貅,不如直接求杜月笙这位有些交情的朋友帮个忙。

  后者是个很会做人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各界人士的求助,回应的都是:闲话一句。(上海话:没问题)

  既然老头子已经应承了下来,白九棠第一时间从病榻上爬起,火速处理。

  小东门一带一直由青帮主持大局,白九棠负责烟馆,通字辈的师叔负责烟花巷。还有一位同参(平辈)师弟负责赌档和澡堂。

  师叔和师弟,一个好赌,一个好色,最初他们正好一个管赌档一个管烟花巷,于是便有点沉迷享乐,不干实事的苗头。

  好赌的陈世昌是杜月笙的本命师,虽在帮中不得力,但命好收了个能干的徒弟,如今有安享晚年之态,事事以和为贵,捐银收不齐也是常有的事。他这种态度多少影响到了定力不足的晚辈,这一老一少大有在小东门养老的架势。

  在青帮中一系传承的师徒关系,就像是直系血缘一样,胜之于旁系不少。将陈、杜、白三人比作祖孙三代毫不为过。

  师弟吴子昂就没这么好命了,他的老头子过世得早,同系的师兄弟又不是太团结,显得有点孤独无靠。

  杜月笙是个讲情分的人,陈世昌是他的老头子,吴子昂算是“遗孤”,在情在理都值得照顾。

  自从黄金荣将青帮内部事宜全权交由他打理之后,他便刻意替二人调换了位置,让陈世昌去管烟花巷,让吴子昂管赌档,调整之后情形大有好转,也就罢了。

  这二人虽各司其职有所收敛,但少的缺乏能力,老的又不愿再担当,于是办大事时皆以白九棠马首是瞻。

  白九棠三流九教都结交,青帮中的老辈小辈、得势的不得势的,他都一视同仁,相处得不错。正所谓:广结善缘才能笑纳四方财;中庸就是浮的上水路。

  师傅的师傅,在青帮的规矩中,应该称为“师叔”。不过时至今日,这些规矩都不太重要了,关系深浅都在心里,不用挂在嘴边。白九棠和其他人一样,称陈世昌为“昌叔”。

  昌叔年纪大了,同门兄弟又顶不起大梁,担子自然压在了他的肩上,放在今朝,他该算得上一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不过在旧时代,难免遭人非议,说他野心大,想做海上皇。

  青帮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辈分不同的人一起办事,皆乘黄包车。以免财力参差不齐,在座驾上有所表现,冒犯了长辈。

  月色下,三辆黄包车在大街上疾驰而过,一众人等小跑在车旁,脚步声和车轱辘声惹得沉寂的夜色一片聒噪。在老城区的一所宅邸处,领头一辆车停了下来。白九棠摸出怀表借光看了一眼:十点三十八分。

  车刚停稳,永仁便快步超前,扶白九棠下了车:“大哥,您其实不用亲自来的,今日只是问问情况而已,您的伤——”

  “罗嗦!让车夫在这儿候着,别接其他的活儿!”白九棠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

  “噢,知道了。”永仁扫了他一眼,立刻打住,摸出几个铜板递给了领头的车夫,又来到后一辆车前,恭敬的颔首:“昌叔,夜黑,小心路!”

  “昌叔那双眼能把骨牌看穿咯,哪能看不清路啊?”白九棠回头过来戏谑的一笑,暗示永仁搀师叔一把。

  陈世昌心知是恭维话,却大为受用,扶着永仁的肩头下得车来,开怀一笑:“哈哈哈,哪里哪里!老了,不中用了!”

  在道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白九棠的工作情商可不算低。一句话便将脾气古怪的陈世昌逗乐了。待他抬手示意,永仁便整了整礼帽,召宁祥一起走到了牟宅的大门前。

  宁祥面善,嗓音和悦,是打头阵的,他抖了抖袖子,嘣嘣嘣敲响了门:“牟老板,我们白老板来替你说话了,请开门!”

  门内的护院听闻大名,慌慌张张的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哎哟!是白九爷大驾光临了,请请请!我们老板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快请进!”

  白九棠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袭藏青色的长衫,稳重的带着窄边礼帽。这身打扮是听从了老头子的安排,为的是让事主更加信赖他。

  维护上海滩的地下次序,青帮当仁不让,但品牌效应是要讲的,西装革履在当时并不受老派人士看好,但凡有身份的大老板,在正式的场合,还是以穿着长衫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