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呆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有组员把地面上已经安全的信息终于传了回来。
队员们开始低声欢呼，拍掌庆祝。然后方大壮则把下了山洞取出了人鱼心脏的几个人都叫到了身边，然后一人给了一打纸币。
苏良在一边看着有些恍然——原来这个行动是有报酬的。
能分到钱的人有那么几位，而关老太也在其中，得到了纸币，她表情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柔和。
而这细小的变化落在方大壮的眼中，却好像颇为刺眼。
“婆婆，”他终于忍不住了，壮硕的身体站在关老太的身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表情隐忍中带着一丝迫切，但还是习惯性地压低着声音：“听我的话，不要再来了。如果您愿意，我还是那句话，我完全可以赡养您——”
“赡养我？你又说这种话！”老太太显得有些烦躁，把钱分成好几份，分别往自己的衣兜里放。她似乎对于这些话并没有兴趣，以至于对话期间连看都不看方大壮一眼。
“但是您从没听进去！我是认真的……只要您答应一句，我们……”方大壮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表情苦涩。
“别说那种话！我和你强调了很多次了，我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关老太却立刻冷下脸，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厌恶。
这抹厌恶让方大壮顿时动容起来：“婆婆！您已经七十岁了，比起一个人生活，我和婷婷父母都已经过世，如果您来我们家，就不会这么辛苦……”
“哼。”关老太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我既不是你妈，又不是婷婷的妈，我和你们完全没有关系，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老太太抬起头，瞪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三个头的大汉：“还是，你觉得我老太婆可怜啊？”
“婆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大壮苦笑，似乎想要继续解释，但是看见关老太因为争执而涨红了的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哎，既然您不愿意听我也就不说就是了。”
关老太不说话，依旧在整理着自己的钱。
这样的冷对待，不管是谁都会觉得难过吧。方大壮抿着嘴，叹息一声，放缓了声音，仿佛是劝告一般：“婆婆，你不想听的我就不说了，只是这个活动，以后您不要来了，即使来了，我们也不会带上您的。”
“……”关老太沉默，但是手上却并不停，整理好了所有的钱，抬头瞥了方大壮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头离开。
方大壮也不阻拦，只是神情看起来十分沮丧。
苏良本来是蹲在门口看热闹的，而且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这里的小凳子坐着十分的舒服，所以懒洋洋的靠着墙壁，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眼见着关老太走出屋子，他微微坐直身子，目光追随者老太太的背影走了一段儿，然后又回过头看了一圈儿满屋子的壮汉，几乎不需要犹豫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冲各位壮汉干巴巴的笑了笑，微微点头之后，也转身追了出去。
“喂——婆婆，关婆婆，咱们一起回去吧……婆婆你倒是等等我……”
……
屋子里，一群大汉沉默许久。灯光在此时忽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就好像是动摇了这片凝固的气氛一样，络腮胡子首先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络腮胡子笑的开心，紧接着，屋子里响起一片欢快的窃窃私语。
“笑什么笑。”方大壮冷着脸，扭头瞪了一圈儿。
大家憋着笑别过头去，而站的离方大壮最近的那个人，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嘿嘿，要我们说，就是你太心善了——那件事都过去七八年了，她死了老公又死了闺女，但是又都不是你的错，何必现在还对老关家这么照顾啊。”
“是啊，刚才你那窝囊样，简直不能看。”络腮胡子捂着肚子憋着笑，毫无压力的火上浇油。
“……你们伤口都不疼了？还是嫌伤的轻了？”方大壮语气不善。
“哈哈，我们伤口倒无所谓了，只是某个人心里的陈年旧伤啊，好像又被撒上了盐疼的受不了呢！”络腮胡子完全不把方大壮的威胁当回事儿，摇头晃脑的笑道。
方大壮站在原地，冷眼斜视。
然后，他动了。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骤然缩紧，然后他往前一步，甩起胳膊一拳抡在络腮胡子的脸上，络腮胡子的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在了后边的墙上。一丝血迹顺着络腮胡子的嘴角流下，尘土飞扬，络腮胡子坐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然后他捂着脸站起身，往旁边吐了一口血痰，又是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房间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都被这一瞬间的突发事件给吓到了。
平日里大家都是兄弟，虽说这次玩笑开过了头，但是方大壮这一拳，还真是说打就打，完全毫不犹豫啊。
络腮胡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来，怒极反笑：“尼玛的方大壮，这拳头打的真他娘的利索，我要不回你几拳岂不是要被你小看当成娘们儿了？”说着，他也抡着拳头快步迎了过来，胳膊上青筋直爆，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了方大壮的腹部。
“柳常会儿你个王八羔子……”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房间里顿时乱了套。
……
苏良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他现在只是默默地跟在关老太身后，希望能顺利回到旅店。
关老太太，这个枯瘦的老家伙。腿脚麻利的穿梭在树林儿里各种隐秘的小路上，也不理会身后跟着的苏良，仿佛苏良不存在似的，只是自己走自己的路。
苏良一路上，一直盯着老太太受伤的胳膊看。虽说不影响走路，但是果然，还是放不下心来。
虽然一度产生了上前搭讪，背老太太回去这个想法，但是最后还是被苏良打消了。他也不是老好人，这老太太也明显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牵扯。所以苏良决定，跟着这老太太回到安全区，就分道扬镳。
于是，老太太在前面走，苏良在后面跟着，像来的时候一样，穿过两片林子和个峡谷，就看见了图尔区的远景。
回来了……
苏良心中略微放松。
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你小子，”忽然，走在前面的关老太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的望着苏良：“这次偷偷跟踪我就算了，但如果再被我发现，我可不会饶了你。”
苏良眨了眨眼，看着老太太走近安全区的大门，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
拜托，就算我再跟着你你也发现不了的好么？而且，婆婆你究竟能把我怎么样啊？
“啊啊，嘴硬的老太太。”苏良踢开一块儿石头，原地胡乱的绕了几个圈儿，然后往旅馆的方向去了。
……
而与此同时，在树林的深处——
长发少年靠着树干，抬手摘下一片叶子。叶子沿着刃一路擦去，刀面上粘着的几颗血珠被轻易的拭去。
而与他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相反衬的，是他身后的山洞前面、那一片空地上，已经如山一般堆起的一层人鱼的残肢。
带着血迹的树叶随风飘落在地面上，少年抬起胳膊收刀入鞘。
刀刃和刀鞘发出迟缓的摩擦，一如少年身后那片树林里风吹树叶的窸窣，平静的仿佛与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味没有一丝联系。
长发少年微微抬头。天边，已然有了一丝霞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