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补灵魂空洞的人 第三章 饱受摧残而依旧保持幽默的胖子
作者:珂纱的小说      更新:2018-03-05

  我的学习成绩上去了,让爸妈和家里的其他长辈们大松了一口气。然而不久之后,另一个更加令人头疼的问题渐渐显现了出来,这个问题就是——肥胖。

  上面说过,我从小由姥姥带大,生活上得到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姥姥对我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时处处照顾到嘴边手边,每天换着花样的给我做好吃的,经常举着饭碗追着我满屋子跑逼我吃掉一大碗饭。每天如此这般,长此以往,加之不爱运动,结果可想而知,我不出意料的长成了一个小胖子。在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子开始爱美的时候,我却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宽,越来越壮,实在是烦恼不已。

  要说起来,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千千万万的孩子也都是或者曾经是个小胖墩,面临着体育考试不及格或者需要减肥的这些小烦恼。而我在这里将要阐述的,就又需要和我的性格特征联系起来了。我性格里的敏感多疑,以及焦虑不安这些特征让我比其他的胖孩子承受了明显更大的心理压力,甚至可以说,在很长的时间段内,这个问题给我造成的困扰和打击是近乎毁灭性的。

  本着就近入学的原则,我的初中生活就是在离家很近的一所社区中学完成的。那是一所干净整洁,却也颇为普通的学校,只有初中部,学生不多,师资力量也很一般,因此在那里读书的孩子良莠不齐,各种家庭环境、性格特点不一的孩子们在一起学习、生活,我壮硕不已的外形加之孤僻怪异的性格,很不幸的成了其他孩子们取笑捉弄的焦点,记得那时几乎是格三岔五就会被班级里的同学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戏弄一番。现在想来都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实在悲催,说不上是怎么一番滋味,这大概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那个所谓“校园欺凌”问题吧。由于当时正处于性格成型期,那一次次看似不大的不愉快经历,片段的记忆,对我造成了可以说是烙印一生的伤害。在这里我仅举两三件让我记忆尤新的小事件给大家,请读者朋友们站到一个正值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儿的角度自行体会吧。

  先说第一个事件。那是我读初二时的一个夏天,炎热的午后,我和我的同班同学们正在百无聊赖的上自习课,老风扇嘎嘎吱吱的转着,窗外阵阵蝉鸣。正在埋头写作业的我突然听见同桌一个男生咕哝抱怨起来:“妈的,渴死了,谁带水了?借我来一口!”(无须诧异,在我们那所中学,学生们说话随便爆粗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有短短的几秒没有人说话,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书包侧兜里装着的那只小水壶,姥姥每天早上都会给我沏好了果汁把小水壶灌满。我很自然的回身把它抽出来,把可以当做小杯子用的水壶盖拧下来,接了一杯温热的果汁,递给了同桌这个男生。他先是惊异的看向我,然后夸张的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唤:“你去死吧啊!我宁愿渴着也不会喝母猪带的水的!”然后连同他在内的几乎一整个教室,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孩子们因为这个颇为意外的小插曲纷纷抬起头来,笑不可遏。这时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了那里,我默默的喝光了水,收起水壶,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基于与上面同样的缘由,加之我从小孤僻的性格,做为一个小姑娘的我,当时也是很小就学会了爆粗口),接着低头做题,我的这般反应又让大家爆发出第二次哄堂大笑。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意外又接连发生。仍然是下午的一节自习课,事情发生的具体前因我已记不清楚,我只大概记得还是一个班里的男孩子当众讽刺挖苦了我,毫无例外的又惹起全班的哄堂大笑,在感觉受到莫大侮辱后,我瞬间爆发,直盯着那个惹怒我的男同学骂出一句即便在任何一个成年人听来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做为对他的报复。正当我为自己的勇气暗暗窃喜的瞬间,那个男生(典型的问题少年,之后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大概是从没被人这么骂过,脸腾地一下红了,低吼了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踹到了我的肚子上,又不解气的扑上来补了几脚,顿时我感到眼前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喘不过气来,疼得蹲下身子,在课桌边上蜷成一团。他骂骂咧咧的走出教室后,我慢慢站起身来,一阵阵想吐,内心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孩子式的绝望:我脾气火爆性格怪诞,我身体壮硕如牛,可是无论如何,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面对男生这种肢体上的暴力,我那些所谓反抗式的谩骂简直太过无力了,我恐惧极了,想到今后只能默默忍受别人的嘲弄而不能反抗,否则便会挨打,整个人都近乎崩溃了。

  另一件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事发生在我刚上初中不久。一天中午因为作业写的不合格被老师单独扣下来,不改好不许回家,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我只好跑去老师办公室给家里的姥姥打了电话让她把午饭送到学校来。当我拎着那被姥姥塞的满满当当的铝制大饭盒(那会儿因为胖,所以我的饭量确实非常大)进到教室的时候,午休的小伙伴们沸腾了,在我打开饭盒的瞬间,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男孩子们怪叫着,女孩子们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对“母猪”的食量啧啧称奇,惊叹不已。于是,我就着一教室的嘲弄挖苦和满脸的眼泪把那一大盒姥姥为我精心准备的超大份便当吃了个干净。

  在我们那所初中,为这些事情告老师是没有什么用的,老师就好比派出所片儿警一样,过来骂骂这个,安慰安慰那个,和和稀泥,逼着俩人互相道个歉,拍拍屁股走人,对于我们班级里那些都敢于在考试考砸之后抡起椅子到路边砸汽车发泄的孩子们来说,实在只是隔靴搔痒而已。而当时我的父母和我并不住在一起,虽然同住一栋楼,仅仅是在我隔壁的一个单元,但每天也只是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辅导完我的功课就回他们自己的小家睡觉了,记得那时和爸妈很是生分,几乎不会有太多沟通,只在周末会被带到楼上(由于爸妈住另一单元的顶楼,我们都习惯于管那里叫做“楼上”)和他们度个周末,因此这些事在我的青少年时期我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再一件令我至今难忘的事仍然发生在初二这个多事之秋。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对异性自然而然产生了懵懂的情愫,一颗心时不常莫名其妙的躁动着,我也毫不例外。那时对班里一个长相俊郎的男孩子产生了这种朦胧的感觉,在经过无数次内心的小挣扎之后,我鼓足勇气和另一位同他要好的男生(我和这第二位男同学当时是同桌,自认为混得颇孰)提起了这件事,婉转的表示希望他帮我带句话给那个帅哥,我想知道他会不会也碰巧喜欢我。同桌忍俊不禁的一口答应了,经过一个在我看来无比漫长的午休之后,同桌悄悄附到我耳边跟我说出了下面这番话:“XX跟我说了,他倒也不是不喜欢你,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跟你交往的话,简直太丢人了,会被所有人笑话,所以……呵呵呵!”……我涨红着脸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种种,类似上述的这种“小事件”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小学和初中时代,弄得个九年义务教育在我这里居然变成了一个满是屈辱不堪回忆的时期。我把这一切都暗暗藏在心里,一时之间整个人进入了一种麻木状态,只在有人触及到我的敏感神经时会突然爆发。也许是为了把自己满是伤痕的心灵填满,亦或是为了赌气想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总之我越受欺负,就越是拼命的埋头苦读,记忆里那几年的时光,简直是除了吃饭睡觉,我无时无刻不在刻苦钻研,甚至连做梦都能梦到解题,如此这般的结果不出意外,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名列前茅。

  转眼间我升入了高中,由于几年的刻苦努力,我考上了北京一所市重点中学,感觉身边终于相对安静了下来。周围都是些学习成绩比较优异的孩子,终于没有了我初中时期的那些格三岔五看同学打架、自己也时不常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经常满脸花的被叫到老师办公室的戏剧性事件。三年的高中生活相对平静,我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因为眼前有着高考这个近在咫尺的大目标而心无旁骛,暂时屏蔽掉了那些细碎的小情绪、坏脾气,一门心思埋头苦读,为了考上自己理想的一所大学而努力着。

  然而在这个大体相安无事的时期,我发觉自己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让我自己和周围人颇感困惑的变化。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人格分裂已经逐渐形成。

  我可以在瞬时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行为方式,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因此而改变。在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同学们的印象里,我经常会前一分钟还是粗声粗气的像个男人婆一样,转眼间就换了一副做派,变成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小姑娘,声音也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看到这里大概很多读者朋友们会大不以为然,举出身边很多类似这样性格多变的人和例子,在此我想要说明的是,我的这种性格瞬间的变化,的确完全不同于大家印象里那种常见的情况,而是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的180度大转弯,估计除了生活在我身边的人们外,读者暂时还感觉不到这其中的区别,没关系,在我字字句句的叙述中,心思细腻的人一定会慢慢有所发觉的。

  关于我性格里的这个显著的特点,直到多年以后的现在,通过阅读大量相关的书籍,我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无论学习生活多么枯燥无味,无论我所谓的感情生活由于自己的外形和性格而多么受挫,我身上那无处不在的幽默感和演员一样的夸张气质还是渐渐被身边的同学们发觉出来。在整个中学时代,由于一些显而易见或者说不可名状的原因,我的同性缘一直非常好,女孩子们都喜欢和我谈天说地,加之我那无所不用其极的表现欲和幽默感也的确给大家带来了无数的欢乐。

  在不少女孩子看来令人生厌又百无聊赖的体育课上,自由活动的时间简直就成了我的小舞台。我可以被一堆女孩子们围坐在操场领操台的一角,或动情的放声高唱(本人从小就爱好唱歌,声音极具特色,尽管关于唱的是好是坏评判褒贬不一,但此爱好至死不渝,谢谢),或是声情并茂的给大家讲笑话说段子,逗得女同学们大笑不止。这些愉快的经历多发生在我的高中时期,同学们的整体素质较高,加之尽管愚笨如我,也逐渐成长,性格问题在表面上有所缓解,我在高中阶段的确感觉好了很多,每天除了刻苦学习,还能和喜欢我的女同学们谈笑风生,也不啻为一件幸福的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