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香街 第118章:初战告捷
作者:爱腊迭里失的小说      更新:2018-11-19

    梅仁厚决定和马丁一起护送这批货到海螺城去,在那里可以卖上高价。

    青龙山的森林小道不仅漫长崎岖,人畜难行,马帮往往要走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而且充满各种难以想象的危险。

    青龙山地势复杂山高林密,素以匪患深重著称,土匪强盗多如牛毛,专干杀人越货勾当,商人弄不好不仅丢了钱财,还要搭上性命,所以人们常常要花大价钱请人护商。

    青龙镇上的人从来没人去过海螺城,曾经有商人少则十几个几十个保镖,多则上百个枪手,扛着*或者快枪,随同马帮一道辗转于凶险莫测的山道上和热带丛林中,土匪来了则打,实在打不赢则跑,或留下买路钱,或魂断深山密林,总之生生死死没有定规。几百年来,青龙山一直上演着这幕生死大剧,剧中没有不败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人人都是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的牺牲品。

    梅仁厚带上了怀勇的团防营。为了确保护商万无一失,他挑选六十名有战斗经验的团丁组成青龙镇第一支由正规军组成的护商队。如此强大火力配置,比省城里的官军火力还强大。

    一个漆黑的夏天夜晚,空气中浮动着细小蚊虫扑面的喧嚣骚动和腐叶青苔的苦涩气息,一支庞大马队悄无声息地开出小王庄。

    没有灯光晃动,没有人声喧哗,林间小道像铺了一层厚实而松软的地毯,牲口蹄子踏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那些沉甸甸的脚步偶尔踩断树枝发出的脆响。

    郭怀勇亲自走在队伍前面,他目光沉着,无所畏惧,那是一种职业军人才会具有的自信和坚定表情。在他身后,百余匹驮马背上驮着沉重的鸦片,士兵像黑色的影子保持沉默,脚夫粗野叱骂不听话的牲口。

    这条长蛇般的马帮队伍蜿蜒而行,很快被夜幕遮盖,隐没在凶险莫测的大森林深处不见了。

    许多天过去了,商队竟然平安无事,没有发生预料中的大战。有零星股匪袭扰,打上几枪,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就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天夜里遭老虎袭击,咬死一匹马,哨兵也被抓伤,让郭怀勇懊恼不已。

    为防备类似不测发生,他下令尽量赶到有人烟的村寨借宿,如无人家,则选择河谷平地宿营。在营地燃起大堆篝火驱赶野兽,脚夫把驮子卸下来堆放在中间,骡马圈起来吃草料,人围在货物四周睡觉。士兵加放游动哨,睡觉的人子弹上膛,枕戈待旦。

    这天他们宿营的地方叫扁担山山,是两架大山对峙的一条深沟,有座火龙族山寨,只有十几户人家,一条溪水从寨子下面淅淅淙淙地流过。

    郭怀勇看地形险恶,本想继续赶路,但是脚夫个个走得人困马乏,一心指望赶快住下来生火吃饭,再说有那么多武装保卫,一路上平安无事,所以谁也不愿意赶夜路。

    脚夫都是些自由散漫的人,一辈子浪迹天涯,不受人管束,所以顾自把驮子卸下来,放了牲口吃草料,燃起火堆来烧茶煮饭,脚夫头儿躺在皮褥上舒服地吸大烟,一副放任自流逍遥快活的样子。

    这就是老百姓,你长官管得了军队,管得了老百姓么?弄得长官想发火都没有对象。

    然而到了下半夜,果然出了大事,一股黑压压的土匪来袭,有三百多人。

    这股土匪占山为王,仗着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常常敢对大队马帮下手。他们个个都跟猴子一样灵活,攀悬崖过绝壁,抓树藤荡秋千,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打不赢就钻山林,得了手就大砍大杀,骡马货物洗劫一空,来无踪去无影。狡猾的土匪居然没有惊动山口的哨兵,他们顺着又深又陡的山涧摸进寨子,然后开始放火放枪,嗷嗷大叫,挥动雪亮的长刀逢人便砍,当场杀死几个惊慌失措的脚夫。

    通常情况,马帮势单力薄,稍作抵抗,或者放弃抵抗,弃货逃命,那么土匪得手也不追赶,只将货物掠走。如果遇上货主不知好歹,硬要坚决抵抗,土匪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俘虏都将无一幸免。这就是青龙山的游戏规则,虽然没有文字规定,但是约定俗成,几百年来马帮土匪共同遵守,自然就成了这个地区没有条文的至高无上的法律。

    问题是,今天这支护卫不同于从前任何一支保镖队伍,他们遇上强敌偷袭并不慌张,也决不肯弃货而逃,他们当然也就不可能遵守从前的游戏规则。

    郭怀勇本来只在火堆旁打个盹,枪一响他就立即清醒过来。他的灵敏和反应是一种条件反射,他一个翻滚动作就趴在石头后面,并且射出一串子弹。其实多日来风平浪静的行程使他心中一直不安,马帮在明处,土匪在暗中,谁知道土匪什么时候偷袭?现在土匪露头,他竟感到如释重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杂种,果然找死来了!”

    他看见马帮首领趴在地下脸色发白,嘴唇直打哆嗦,黑黢黢的山林里,子弹在空气中尖锐地划来划去,土匪吼叫声格外刺耳。

    敌情很快就查明,土匪主要有两股,分别从正面和两翼压来,看得出他们意图是迫使马帮放弃货物逃命。

    土匪听上去只有*,他们在黑暗中起劲地打着唿哨,一味地大吼大叫虚张声势,企图把对方吓跑了事。

    土匪毕竟不是军队,他们好像一群野狗,只会仗势起哄,不像真正的狼群,在咬断猎物喉咙之前决不声张。

    一枝单调的快枪突然响起来,枪声凄厉而高亢,好像乐队指挥手中那根细细的指挥棍一扬,立即引来许多歌手加入合唱队伍。

    它们好像一群被歌声惊醒的鸽子,不情愿地咕噜咕噜地叫着,拍着翅膀在夜空中响亮地飞翔。它们才是这场战争歌剧中的领衔主演,激情飞扬,声音高亢,如同世界上最伟大的男高音歌唱家。机枪激越而嘹亮地歌唱,把死亡和血腥的信息向四面八方的夜空传播。这才是真正的战争之歌,枪口喷吐火舌,眼睛捕捉目标,飞速旋转的钢铁弹丸好像死神挥动的鞭子,刹那间就把那些暴露身体的土匪抽倒在地上。

    土匪立刻被打懵了。

    在他们有限的经验中,或者说自从他们在这个世界闯荡以来,生活头一次变得不真实,这天夜里的事情突然变了味道,好像谁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因为这种场面不大像他们通常所说的“做活儿”,倒像进了屠宰场,被屠宰的却是他们自己。

    他们闹不清楚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因为在青龙山,打仗的游戏规则历来是人多为王,枪多为强。许多天来他们一直派人悄悄跟踪这支马帮,数得清清楚楚带枪的只有六十个人,而他们却有整整三百人!

    按说那些人打一打,放几枪就该弃货逃命,小狗怎么能与老虎争食呢?但是马帮非但没有吓跑,还把老虎打个脚朝天。

    这就如同一群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江湖好汉,等到头上脸上狠狠挨了一通揍,牙齿踢落了,眼睛肿起来,鼻血也淌了一地,这才发现对方好像并不是个等着挨揍的软货。当他们确实省悟偷袭失败时,地上已经躺下不少于一百具尸体。于是侥幸活着的人喊爹叫娘豕奔狼突,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气急败坏的土匪头子哇啦哇啦一通叫唤,带领残兵败将刮风一样钻进山涧逃跑了。

    枪声平息,钱运周担心狡猾的土匪没有走远,派个人摸下山涧去侦察。不一会儿侦察员回来报告,说土匪果然躲在山涧里,好像还在等待什么。有人不解,说土匪干么总是躲在沟里?钱运周不屑地回答:“土匪么,就得钻山沟。”

    片刻工夫,一个小匪从涧底水淋淋地爬上来,仰着脖子抖抖地发问:头人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郭怀勇让马帮首领用火龙语大声回答对方:“我们是青龙镇团防营的!”

    小匪立刻像鬼影子一样消失在水沟里不见了。

    梅仁厚命令团丁土匪聚集的山涧扔*,他半开玩笑地嘱咐道:“不许落空,给他们送颗定心丸!”

    几秒钟后,一道红光一闪,随着一声闷响,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很夸张的弧线,然后带着很响亮的哨音落进涧底爆炸开来。巨大的火光腾起来,烟雾笼罩深涧,猛烈的爆炸将岩石震裂,碎石像天女散花一样抛上天空,巨大的气浪把树木连根拔起,隆隆的爆炸声像惊雷一样经久不息,在山谷里发出一连串轰鸣的回声,把没有见识过战争场面的土匪彻底吓破胆。

    他们原本都是当地山民,世代居住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金三角尚处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他们哪里有幸见识文明社会的杀人武器?杀人用刀和杀人不见血,这就是野蛮与文明的区别。洋人坚船利炮,清兵手持大刀长矛,这样的战争能进行下去吗?战争是生产力的对话,所以不是打仗的人不勇猛,也不是土匪跑不快,而是他们运气实在太差,因为这天夜里他们不幸面对的是另一个时代。

    洋枪洋炮彻底摧毁土匪的信心,侥幸活命的人,包括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土匪头子抱着被弹片削去半只耳朵的脑袋,都跟兔子一样没命地窜出山沟,窜进树林,从此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战斗结束,除死了几个脚夫,伤了几匹骡马,护商队未折一人。

    一路晓行夜宿,团丁们百倍警惕,不敢稍有松懈。这天他们来到一座险要山隘,前面叫起来,说有土匪拦道。

    拦道者很霸气,敲着一只木鼓,吹着号角,山隘上垒起圆木和石头,一溜排开几十条*,发下话来留下买路钱,否则不许通过。

    郭怀勇急忙赶到队伍前面,他看见山隘两边都是悬崖,地势险要无法迂回,山顶一座大寨,能看见露出竹楼尖顶,估计是土匪的大本营。再看拦道土匪,个个跟野人一样头发老长衣衫不整,有的抱着竹烟筒,有的站起身来看热闹,全然没有打仗的准备。

    这就是说,土匪并不清楚护商队底细。他心中有了底,让向导问土匪,留下买路钱是多少?山上答:按老规矩,三抽一。

    三抽一就是每三驮货留下一驮,郭怀勇当然不肯认这个账,但是打起来地势不利,恐怕会有伤亡。于是他派人对山上声明:“我们是青龙镇团防营的,借你们地盘过路,请高抬贵手,将来大家交个朋友。

    小匪把话传回寨子,过一阵有人发下话来说:“老大说了,给你面子,留下十匹骡子十驮货,放你们走路。

    马帮首领在青龙山走了一辈子山道,见过许多世面,他连忙去拉钱运郭怀勇,示意他答应下来好走路。通常遇拦道劫匪,三抽一或者五抽二都有,只给十驮买路钱已经给足天大的面子。

    行话称“放血”,有放鸡血、猪血和牛血之分,放鸡血总比放牛血或者血本无收强得多。问题是郭怀勇不是老百姓,他有自己的准则。对这些偷鸡摸狗的强盗,莫说十驮,就是留下一驮货他也不干。军人的准则就是靠枪炮来说话。

    于是快枪从大树后面伸出枪管,子弹上膛,枪口瞄准山上那些暴露的人影。他让向导继续麻痹土匪:“感谢大爷给面子,这十驮货全孝敬你们啦!”

    土匪不知是计,一个小头目大摇大摆走下来,后面跟着十几个人来收货。他们倒背着枪,全然没有防备。

    郭怀勇眼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打!”顿时枪声像爆豆一般骤响起来。那些神气活现的土匪顿时变得跟树叶一样轻飘飘的,被子弹下风暴刮得站立不稳纷纷人仰马翻,侥幸活着的要逃命也来不及了,快枪点名一样追上他们,把他们牢牢地钉在地上再也没法动弹。

    土匪乱成一团,哇哇怪叫,乱糟糟地扔下工事逃回寨子去。士兵毫不费力就占领山隘。郭怀勇命令继续向寨子扔*,*落下去,火光和浓烟腾起来,那些竹楼都像不结实的玩具一样散开来。土匪好像受惊的耗子,慌慌张张从窝里被驱赶出来,但是子弹仍不肯放过他们,到处追逐把他们变成一堆堆四分五裂的尸体。

    马帮首领不再害怕,他从地上爬起来观战,拍着手哈哈大笑道:“过瘾,过瘾!我一辈子走南闯北,今天算是开眼界啦!”

    郭怀勇站在隘口上,了望四周战场,心里竟生出一丝小小的悲哀。他不是叹息对手太弱而是遗憾自己太强大,土匪一触即溃,垮得那样彻底,连一点小小的反抗都没有。他们唯一的长处就是逃得快,眨眼工夫就钻进树林里不见了,当你的望远镜还在草丛里搜索,他们的身影却已经在对面山头上闪现。

    为了不给土匪喘息之机,他命令再扔几颗炮弹,把那些吓破胆的当地人送远些,让他们彻底消失。

    他们把土匪老窝里的骡马鸦片掳掠一空,放一把火,然后押着骡马队伍浩浩荡荡通过山隘远去,把那片冒着黑烟和尸体狼藉的战场丢在身后。

    青龙山!魔鬼在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