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香街 第200章:熊人盯梢
作者:爱腊迭里失的小说      更新:2018-11-19

  第二天,老骆驼一清早就起来了。他焦躁地等候着自己的新伙计露面,左等右等,也不知等了多久,新伙计才来,并当即开始狼吞虎咽地吃早餐。

  “罗汉!”老骆驼拉过来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说道。

  “唔,我在这儿呢,”罗汉回答,“什么事?我吃完东西以前,任你什么事儿也别叫我做。你们这个地方就这点不好,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够。”

  “你可以边吃边谈嘛,对不对?”老骆驼嘴里这么说,心底深处却在骂这家伙也太能吃了。

  “行啊,可以。我边吃边谈还更舒服一些,”罗汉说着,咬了一大口馒头。“二娘呢?”

  “没在,”老骆驼说道,“我今儿早上打发她和另一个小娘们上街去了,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噢。”罗汉说道,“你该叫她先做一些包子。唔,说吧。”

  看起来的确无需过分担心有什么东西会妨碍他的胃口,他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就明摆着要大干一番。

  “昨天你干得不赖,”老骆驼说道,“头天开张就是六个大子儿。收娃娃税会让你发财的。”

  “你别忘了,还有三口锅,一把水壶。”罗汉大声说。

  “忘不了,忘不了。你他妈的就是个天才。”

  “对于一位生手来说,我认为已经很不错了,”罗汉大言不惭,“锅子是我从晾杆上取下来的,那把壶自个儿站在一家小酒馆外边。我心想碰上下雨它可要长锈或者着凉什么的,这你知道,哦?哈哈哈!”

  老骆驼装出笑得非常开心的样子,罗汉大笑之余,一连咬了几大口,把第一块黄油面包给解决掉了,又开始对付第二块。

  老骆驼往桌上俯下身来,说道,“替我办件事,这事需要非常小心谨慎。”

  “我说,”罗汉回答,“你就别支着我去冒险,或者派我上你那个什么法庭了吧。那种事对我不合适,不合适,我先跟你说一声。”

  “这事一点危险也没有——连最小最小的危险也没有,”老骆驼说,“不就是和个女人玩玩捉迷藏。”

  “是个老婆子?”罗汉问道。

  “年轻的。”老骆驼回答。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有数。”罗汉说道,“我干吗要盯她的梢?要不要——”

  “什么事也不用做,只要告诉我,她去了什么地方,碰见谁来着,如果可能的话,她说了些什么。如果是在街上,就把那条街记住,如果是一户人家,就记住那家人,把你探听到的情况统统给我带回来。”

  “你付我多少钱?”罗汉放下杯子,眼睛紧盯着自己的雇主。

  “只要你干得好,我付你一个大洋。”老骆驼说道,一心指望尽量把他的兴趣引过来。“为了办一件也没什么油水的事,我还从来没给过这个数呢。”

  “她是什么人?”罗汉问道。

  “我们的人。”

  “哦哟。”罗汉把鼻子一皱,嚷道,“你疑心她了吧,是不?”

  “她交了些个新朋友,亲爱的,我必须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老骆驼回答。

  “明白了,”罗汉说道,“纯粹是为了了解他们,看他们是不是正派人,啊?哈哈哈!”

  “我知道你会的。”老骆驼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大为高兴,不由得大叫起来。

  “当然,当然,”罗汉回答,“她在什么地方?我上哪儿等她?我得上哪儿去?”

  “那些事,你就听我的好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她交待给你,”老骆驼说道,“你做好准备,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办。”

  当天夜里,以及第二天,第三天的晚上,这名密探坐在家里,他穿好靴子,浑身车夫打扮,只等老骆驼一声令下立刻出动。六个晚上过去了——六个漫长难熬的夜晚——每天夜里,老骆驼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的沮丧,说一句时候未到。第七天夜里,他回来得早一些,满脸掩饰不住的狂喜。这天是星期天。

  “今天晚上她出来了,”老骆驼说道,“肯定是同一件差使,错不了。她整天只身一人,而她害怕的那个人天亮前是回不来的了。跟我来。快!”

  罗汉二话不说,拔腿就走,因为老骆驼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连他也受到感染。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住所,匆匆穿过一大片错综复杂的街巷,最后来到一家客店门前,罗汉认出来了,这就是自己初到海螺城住过一晚的那家客店。

  已经十一点过了,店门关闭着。老骆驼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门缓缓打开,他们悄没声地走进去,门又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老骆驼和替他们开门的那个年轻的店小二简直连低声说话也不敢,两人打了几句哑语,向罗汉指了一下那块玻璃,打着手势要他爬上去,看清隔壁房间里那个人。

  “是不是那个女的?”他问,声音几乎和呼吸一样轻。

  老骆驼点头称是。

  “我看不清她的脸,”罗汉低声说道,“她埋着头,蜡烛又在她身子后边。”

  “呆着别动。”老骆驼打着耳语,做了个手势,那人退了出去。转眼间,小伙子走进了隔壁房间,以剪烛花为幌子,将蜡烛移到所需要的位置,一边与那姑娘搭讪,有意引她扬起脸来。

  “这下我瞧见她了。”暗探叫道。

  “看清楚了?”

  “一千个人里边我也认得出她。”

  房门开了,姑娘走了出来,他赶紧退下去。老骆驼拽着他躲到一块挂着帘子的小隔板后边,两个人屏住呼吸,姑娘从离他们的藏身之处只有几步的地方走过去,又从他们进来的那道门出去了。

  “嘘!”小伙子打开门,叫道,“是时候了。”

  罗汉与老骆驼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冲了出去。

  “往左,”小伙子低声说道,“向左拐弯,走马路对面。”

  他照着做了,借着路灯认出了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罗汉在他认为不失谨慎的限度内尽量靠近对方,一直走在街的对面,这样更便于观察她的举动。姑娘紧张地接连回头看去,还停下来了一次,让两个紧紧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走过去。看来她一边走一边在替自己鼓劲,步子变得更沉稳更坚定了。那个包打听一直与她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目光盯在她身上,尾随在后赴约。

  教堂的钟声敲十一点三刻的时候,两个人影出现在清水桥上。一个步履匆匆走在前边的是个女人,她急切地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某一个预期的目标。另一个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一路上尽量走在最阴暗的影子底下,他不时调节自己的步伐,与那个女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女的停下他也停下,女的继续走他也暗暗往前移动,但即使跟踪得来劲了也决不赶到她的前边。

  就这样,他们来到海河岸。这时,那女的显然感到失望,因为她心急火燎地搜索过来,却没有在过路行人中见到自己要找的人,便转身走了回来。

  这个动作非常突然,但监视她的人并没有忙中出错,一闪身躲进桥墩顶上一处四进去的地方,并且翻过栏杆,藏得更加严实。他听着那女的从对面便道上走过去。女的走到前边,和先前的距离差不多了,他才无声无息地溜出来,又一次跟上去。

  几乎是在桥的中间,女的停住了。那个男的也停下来。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整天天气都很差,此时此地,已经没有什么人来来去去。即或有,也是行色匆匆快步走过,不管是对那个女的,还是牢牢盯住她的那个男人,很可能连看也没看一眼,就是看见了也肯定没有留意。有几个伦敦穷汉这天晚上碰巧从桥上路过,打算找一处冷冰冰的拱道或者门户大开的破房子权且栖身,这一男一女的外表也没有引来他们那种令人讨厌的目光。

  两人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同任何过路人搭话,别人也不和他们交谈。

  河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停泊在各个码头上的小船燃点起的红色灯火因而显得颜色更深,岸边阴沉混沌的建筑物显得越发昏暗朦胧。沿河两岸一些货栈早就被烟雾熏得污迹斑斑,呆板而又忧郁地从密密层层的屋顶、山墙中耸立起来,冷森森地向水面皱着眉头,乌黑的河水连它们那粗大丑陋的样子也照不出来。

  幽暗中,教堂的钟楼和尖顶隐隐可见,依旧像个巨灵神守卫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大桥。

  姑娘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那个暗中盯梢的男人一直严密监视着她——这功夫,教堂响起沉重的钟声,宣告又一天寿终正寝。

  午夜已降临这座人烟密集的都市,酒店、监狱、疯人院,进入这些生与死、健康与疾病共同拥有的寝室,降临尸体那僵直冷峻的面孔与孩子平静甜美的酣睡。

  十二点敲过不到两分钟,在离大桥很近的地方,一个少女由一位鬓发斑白的先生陪伴着,从一辆出租马车上下来,将马车打发走,便直端端往桥上走来。他们刚踏上便道,姑娘猛然惊起,立即迎上前去。

  他们缓步走上桥,一边查看着四周,看样子是对某种实现的可能性极小的事只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这时,两人突然与那位新伙伴走到了一块。随着一声刚刚发出就戛然而止的惊呼,他们停住了脚步,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乡下人打扮的汉子走到他们跟前——的确擦了他们一下。

  “不要在这儿,”阿朱急促地说,“我害怕在这儿和你们说话。上——马路外边——到下边石阶那儿去。”

  她这么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要他们去的方向,那个乡下人回头看了一眼,粗声嘎气地问他们干吗把整个便道都给占着,随后就走开了。

  阿朱姑娘所指的石阶,是一段上下船的石梯,那个乡下人模样的汉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那个地方,他对地形观察了片刻,便开始往下走。

  乡下人来到这个地点,忙忙慌慌地看了看周围,眼前似乎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加上潮水已经退了,这里有的是立足的地方。他溜到一旁,背朝壁柱,来了个以逸待劳:料定他们不会再往下走,即便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也可以稳稳当当地继续盯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