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苏什娜都觉得林月如像一个为了工作可以不吃不喝的疯子。
就比如现在，叫她吃晚饭已经是半小时之前的事了。
苏什娜看看李逍遥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又看看孙泽那副明明饿的不行仍在坚持的表情，立即站起来朝林月如的房间走去。
“林月如，家里有客人呢，赶紧的，别忙活了。”苏什娜推开门走进去夺过她手中的钢笔，“你去看看李逍遥那张脸，我保证你会觉得跟回到了寒冬腊月一样，可怜我陪着笑、挖空心思地说话等你出来，人家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我把他给忘了。”林月如的解释听起来就像在说“我刚刚吃过饭”一样淡然。
“那你现在记起来了吗？”苏什娜气结。
林月如合上桌面的文件，站起来拉着苏什娜走向饭厅。
歉意地朝餐桌上的人吐吐舌头，林月如坐下来：“对不起啊，都等着我呢？快吃饭吧。”
抬筷子去夹鸡翅，不料李逍遥的筷子先到，林月如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把筷子转了方向去夹丸子，可李逍遥的筷子又抢着把她看中的那个给夹走了。
好吧，吃白饭就是了。
林月如一声不吭地扒着碗里的白饭，连眼睛都懒得抬了。
“吃菜。”
旁边的人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在林月如碗里，林月如盯着菜，又看看人，笑笑：“谢谢泽哥。”
李逍遥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苏什娜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孙泽惹祸了，于是也夹了个鸡腿扔到孙泽碗里：“吃你的吧。”
“扑哧”林月如忍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音。
这一桌家宴到此才算缓和了气氛，苏什娜干脆放下碗笑得花枝乱颤，孙泽摇着头低笑，连李逍遥也无奈地笑起来。
“你饿么？”林月如这句话显然是问李逍遥。
李逍遥摇了下头：“中午吃的很晚。”
林月如笑着站起来：“那咱们就不要打扰什娜和泽哥吃饭了，出去走走。”
李逍遥说：“好。”
进入九月的夜晚已经开始偏凉，林月如和李逍遥在街上默默地走着，不时有小情侣从他们身边笑闹着跑过，人们的心情仿佛是随着天气，越发凉爽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相视而笑。
李逍遥接着说：“你心情不是很好。”
林月如看了他两眼：“你怎么知道？”
“要喝酒么？”李逍遥没理会她的问题，指了指不远的便利店。
林月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买了冰镇的玻璃瓶装BloodyMary和长岛冰茶以及一打啤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围包裹着淡淡的夜雾和月光。
李逍遥先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林月如，不想林月如竟直接拿过长岛冰茶猛喝了一口，亮亮的眼睛比煞了天上的繁星。
“洛羽回来了。”
喝了半晌，林月如才笑靥如花地说出这句话。
李逍遥喝酒的动作僵了一僵，仰头又大口喝下一罐啤酒。
两人微醺。
林月如喝的是酒精纯度高的鸡尾酒，此时眼睛越来越亮，染着醉意：“他一个礼拜前就回来了，可我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消息。去公司……也没见着他……”
李逍遥听着她的声音渐渐含糊，探手夺过酒瓶：“别喝了。”
林月如伸手去抢，李逍遥反握住她的手，问：“你跟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林月如摇头，嘻嘻笑着：“我不欺负别人就是好事儿，谁还敢来欺负我？”
李逍遥笑着抬起手来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刁蛮丫头。”
“别叫我‘丫头’，”林月如立刻就哭丧了脸，“这个称呼……别人……不能叫。”
李逍遥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二日早上的晨光涂抹在了纱帘上，碎碎斑斓。
林月如醒来就看见苏什娜端着一碗孙泽煮的醒酒茶坐在床边，带着一丝窃笑：“快起来把茶喝了吧。”
林月如捧着脑袋坐起来，边喝茶边回忆昨天的场景。
苏什娜睨着她：“别想了，你昨天回来的时候貌似还很清醒，可是李逍遥一要走你就抓着人家不放了，还叫他说清楚到底在心里把你摆在第几位。弄得人家只有陪着你、哄着你，你倒好意思，念完经打和尚，突然就抽开手跑回房了。”
林月如“啊”了一声，放下碗：“不会吧，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苏什娜撇撇嘴：“我问你，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不是洛羽？”
林月如的心蓦然酸起来，脸上却还挂着笑：“有早饭么？我得上班去了。”
苏什娜叹了口气：“有小米粥，孙泽一大早熬的，现在才七点，你先去洗个澡吧，亏得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能精力充沛的吵着要上班。呵啊——我可要去补觉了。”
“月如，把这个文件复印十三份，分别送到各个部门，然后去吃午饭吧。”韩罂脸上的精致妆容让她看起来时时刻刻都那么神采奕奕，她在林月如的身上扫了两下之后淡淡地一笑，“新衣服很漂亮。”
林月如愣了一下，因为韩罂的笑容可不常见，或者可以用“吝啬”来形容。接过文件欠身离去，林月如身上的白色小西服衬得她高贵优雅，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宿醉。
影印室里不知是谁摆放了几株盛开的鸢尾，四周弥漫着隐隐流逸的绯红花香，让人不由得心神松快、笑意也不觉地浮在脸上。
林月如望着站在影印机前的人，笑容立僵，站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等一下，我马上就复印好了。”
洛羽暖融融的笑意让林月如以为杭州之行只是做了个噩梦，事实上他从来不曾出差，她也不曾见到另一个女人的出现。
林月如站着没动，洛羽慢慢地收起手里的文件走过来：“我帮你印。”
“不用。”林月如好似如梦方醒，硬生生地吐出两个字，闪避开他近前的手。
洛羽见林月如面色难看，嘴边浮了一丝惨淡的笑，淡淡道：“忙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月如忙退后几步，打开影印机开始复印文件，权当他不存在。
心中存着密密麻麻的纠葛，复印文件时也暗自发呆，林月如收好复印件转身，却发现洛羽仍旧站在那里。
洛羽看着她眉眼间的郁色，几缕疼惜漫上心头，几步走到林月如身边去拿她手里的东西。林月如立刻用力地抽回手，撇过头。
“丫头……”洛羽轻叹了口气。
这个称呼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林月如蓦地扭过头来看他，登时看到他眼中掠过的伤痛，遂心中也是一痛。
两个人僵持着，都觉得这几分钟实在太难熬了。
“丫头，”洛羽再次开口，语气中是不容反驳的坚持，“我在楼下大厅等你，你忙完了就去找我，一起吃饭。”
林月如静静地看着洛羽的眼睛，片刻后，吞下了一直徘徊在嘴边的话，点了点头，随即逃也似地离开了影印室。
递交完十三份文件，林月如沏了杯黑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公司楼下种着白麝香的花坛。她知道洛羽已经等了很久了，而她等洛羽的解释也等很久了。
一杯咖啡由热变冷，林月如已经站在了洛羽面前，从容且优雅：“七香居的菜还不错，去试试吗？”
没有畏惧，亦没有退缩，她傲人的气势已经说明——我准备好了。
“林小姐，菜齐了，您……慢用。”
七香居的经理陪着笑脸，然后疑惑地瞧了一眼洛羽，无声的离开了。
林月如朝洛羽举了举杯：“没话跟我说吗？”
“她叫顾琳。”不绕弯子、直奔主题，洛羽目光闪烁，却仍含着笑。他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上翘的嘴角，或者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管扔进多大的石块，依然很快就能恢复波澜不兴。
林月如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杯子里柠檬水的水面在微微晃动。
“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你认识，顾枫。”
“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是我答应顾枫帮忙照顾她。”
“我知道顾琳对我的感情，没认识你之前我也曾试着去接受她，可我做不到。”
“和你在一起以后，我跟她几乎断了联系，但她一直很痛苦。”
“这次去杭州，她要求跟我一起去，说就当给她的感情画个句号。”
“本来……你们是不会遇上的。”
“本来……”林月如也在笑，“世界上永远没有那么多的‘本来’……学长，你觉得这样对身为你女朋友的我公平吗？”
洛羽的声音此时有些低哑：“我觉得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
“不知道比较好？”林月如的怒火全冒了出来，“你凭什么判定有些事我最好不知道？顾琳，呵呵，我在明、她在暗，我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她对我们的事却了若指掌。你在替我决定一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丫头！”洛羽连忙按住她的手，“对不起，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无忧无虑的笑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这次我做错了。”
林月如眼里全是痛，她看着洛羽，继续说：“如果你在乎我，那你更该对我毫不隐瞒，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戏演的很好，我几乎看不出破绽，如果这次不是当面撞上了，恐怕我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什娜说过，如果有个人骗了你一次，那这个人就不可信了。学长……我还能相信你吗？”
“丫头……你决定吧，”洛羽的手瞬间冰凉，虽然笑容还在脸上，但眼瞳中只剩黑影憧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