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月如以为自己听错，抓住洛澄的肩摇了摇，“你再说一遍，是谁？”

　　　　洛澄的眼圈通红：“是顾琳。”

　　　　林月如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一团黄蜂在乱冲乱撞，直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幸亏李逍遥手疾眼快地扶住她。

　　　　想不到顾琳爱洛羽竟爱到殉情的地步，而且是以这么惨烈的死法。

　　　　半晌，楼上传来脚步声，先是几个警察出来，后面跟着洛羽和叶寒烟。

　　　　只见为首的警官走来恭敬地和叶添胜握手：“您不必担心，顾家人是自杀，因为死前拨过令婿的手机号码，我们才照例来问问。”

　　　　叶添胜这才露出点笑容：“许警官多费心了，我送你。”说着由叶夫人和林浩轩搀扶着送一众警察出门。

　　　　洛家人此时都松了一口气，洛羽的父亲霍地站起来连走几步、狠狠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这一下厅里的人都坐不住了，洛羽的奶奶哭叫着“冤家”上前护住孙子，洛羽的母亲也忙拽住丈夫，白语薇悄悄地命佣人去把叶添胜找回来。

　　　　见父亲气得浑身直颤，洛羽无声地跪下来，面色青白。

　　　　洛羽的家人都知道顾琳对洛羽的情意，却不曾料到原本喜庆的婚姻竟多出了这么一宗丧事。洛父只恨自己儿子把感情问题处理的不清不楚，白白殒了一条芳华正茂的性命。

　　　　叶寒烟也不敢劝，只哭哭啼啼地陪洛羽跪下，神情恍惚。

　　　　“亲家，这是干什么？”叶添胜从外面赶进来见此场景，沉声问。

　　　　洛父口中只说：“这个儿子我没有教育好。”

　　　　叶添胜疾走两步：“我看这孩子就着实不错，姓顾的女孩自杀原本不是他能想到的，你何苦骂他？”说着亲自去扶洛羽，洛羽不起。

　　　　洛父见状，知道再不能骂，便长叹口气：“起来。”

　　　　洛羽和叶寒烟这才起身。

　　　　沉默了半天，林浩轩开口：“大哥，闹了一天也都累了，让孩子们休息吧，这件事明天再派个人去局里看看怎么结案。”

　　　　叶添胜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吧，孩子们各自回房歇着。张嫂，把后院别墅的客房再打扫出来一间，让逍遥世侄住。”说完看看洛父，“亲家，你放心，在我叶添胜的地盘，别说这人自杀不是孩子的过错，就算是，也保准不会出纰漏。”

　　　　洛父暗自叹气，却已打定主意，明天就和母亲、妻子离开。

　　　　长辈们上楼去了，叶寒烟摇摇洛羽的手：“回房吧？”

　　　　洛羽精神萎靡，没有听见，却在叶寒烟又问一遍时甩开她，倏地就往外冲。

　　　　洛澄骇得忙拽住他：“哥、哥！你要去哪儿？”

　　　　洛羽满面痛苦：“帮我叫车，我要去医院看顾枫。”

　　　　洛澄急道：“顾枫哥有叶伯伯派去的人守着，不会出事的。哥，我去看，我去看行吗？你必须休息，你太累了！”

　　　　洛羽眼中透出绝望：“顾枫一定恨死我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琳琳不会死！”

　　　　听他这么说，洛澄也无法反驳，只把洛羽交到叶寒烟手里，第一次郑重地说：“嫂子，我希望顾琳的死是个终结、我哥选择你是幸福的开始。”

　　　　叶寒烟不敢看洛澄眼底清亮的眸光，堂皇地点头，死死抓住洛羽。

　　　　洛澄说完就往外走，却被李逍遥一把揪住：“大晚上去哪儿找出租，走吧，我开车，一起去。”

　　　　洛澄茫然地想要道谢，可李逍遥已经出门，林月如拉了洛澄的手和苏什娜紧随其后。

　　　　加护病房，顾枫神志不清、脏器出血，医生已经不肯再给开刀，说这人要是再做手术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凝视带着氧气罩、面如金纸的顾枫，林月如心中满是寒意。

　　　　苏什娜望了一会儿就后退着坐到走廊椅上，沉默着不说话。

　　　　林月如犹豫地问：“顾枫他……看起来如何？”

　　　　苏什娜轻轻看了她一眼：“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了，何必问我？……面相书上有一句话，叫‘已现死状’。”

　　　　林月如只觉气息一梗，差点儿晕过去。难道一天之内，这对兄妹竟都要遭受这横死的灾祸？

　　　　李逍遥在一旁听着，心内也是震惊。洛澄手足无措地问：“什娜姐姐，你不要开玩笑，顾枫哥只是……只是伤心过度，不是吗？”

　　　　苏什娜严肃地说：“我从不跟不信我话的人多说。”

　　　　洛澄还要说，被李逍遥拦住：“什娜，他还能活多久？”

　　　　苏什娜神情淡淡：“也许今晚，也许还有个十几年。”

　　　　洛澄听罢，长舒了一口气，十几年，这就证明顾枫还有得救。

　　　　苏什娜猜出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这十几年他若像个废人一样只能躺在这里，我保证他情愿此刻就死了。”

　　　　林月如面带哀戚，沉思着缓缓说：“他们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现在顾琳去了，他肯定是伤心欲绝，潜意识里断了求生的念头，加上他的胃病手术早就伤到了脏器，这一伤心牵动旧疾，只怕……不死也……”

　　　　洛澄泄了气，靠着墙蹲在地上直掉泪：“怎么办……怎么办……哥哥已经对顾琳的死自责到愧悔无地，如果顾枫哥再……！月姐姐，我哥也要活不成了……”

　　　　林月如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忍住，走过来抱住洛澄：“顾枫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嘀——”

　　　　心电图的警鸣突然尖叫起来，叶添胜派来的人迅速去请医生，护士们忙碌着准备了电击，做最后抢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月如既希望医生赶快出来、又希望医生永远不要出来。因为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顾枫的情况，却怕传来的是噩耗。

　　　　“谁是病人家属？”护士推门探出头问。

　　　　洛澄赶上前说：“我是他弟弟。”

　　　　护士递给他一个本子：“我们要下病危通知了，你签个名。”

　　　　洛澄接过，签名的手直抖。护士看了一眼，疑惑地问：“你不是直系亲属啊？”

　　　　洛澄摇头：“顾枫哥……是孤儿。”

　　　　护士早已看了太多类似情况：“嗯，签个名就行了。你们谁支付他的医疗费？”

　　　　叶添胜派来的人把护士请到一边：“是这样，顾先生是叶老板的朋友，一切费用由我们支付。”

　　　　护士一听，慌忙跑回病房。立刻，主治医生走出来和叶添胜派来的人交涉：“请问叶老板有什么示下？”

　　　　“全力救治。”

　　　　“那么……保守治疗恐怕不行了，只能做手术，也许还能出现奇迹。”

　　　　“请务必救活顾先生。”

　　　　“是是，我们立刻叫最优秀的主刀来给顾先生做手术。”

　　　　林月如等人不知叶添胜的名头竟这样管用，一时间都懵了，远远地站着看医生护士忙来忙去——为了不让顾枫的身体负荷更重，所有手术物品以及仪器都搬来了这间加护病房。

　　　　整整一夜，林月如不曾合眼。

　　　　天蒙蒙亮时，李逍遥醒来，见林月如倚在廊椅中，苏什娜枕着她的大腿环抱着自己酣睡，洛澄歪在椅背上小憩。

　　　　“月如，”李逍遥小声叫她，“我去买水买饭，想吃什么？”

　　　　林月如动了动发干的嘴唇，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水就好……再买些清淡的，什娜和小澄的胃都不太好。”

　　　　“嗯。”李逍遥点点头，把发皱的西装脱下来给苏什娜盖上，自己到洗手间洗了脸，乘电梯下楼。

　　　　外面好像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润，空气冰冷，李逍遥看看刚透出云层的阳光，做了个深呼吸，小跑着去找卖早餐的小摊。

　　　　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两碗豌豆粉儿、几杯热奶茶回来，和林月如一样，他也没胃口，只想喝水。

　　　　一进医院大厅，看见有个熟悉的背影在电梯前呆立。李逍遥走过去按了电梯，若无其事地说：“顾枫的手术应该做的差不多了，你要想看就上去看，在下面站着能知道什么。”

　　　　洛羽头发、衣服都是潮湿的，显然淋过雨，看见电梯来，依旧犹豫着不敢向前。

　　　　李逍遥一步跨了进去，用手撑着电梯门：“顾枫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他快死了，你都不亲自看他为他打气？”

　　　　洛羽皱着眉，心里像被这话戳了一刀，举步走进电梯。

　　　　来至走廊上，苏什娜和洛澄已经醒了，三人看见洛羽和李逍遥一起来都愣了一愣。

　　　　李逍遥先拿了一杯奶茶递给林月如、让她暖手，然后又把豌豆粉儿分给苏什娜和洛澄，自己挨着林月如坐下，撕开包着奶茶的塑料膜，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洛羽走到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前，试图透过百叶窗看清顾枫的情况。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他不自觉地浑身微微战栗。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的额际，洛羽怔怔地看向林月如，目光涣散。

　　　　“你有点儿发烧。”林月如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受着温度的差异，注意到他衣服潮湿，又问，“淋雨了？”

　　　　洛羽不说话，勉强扯起一个苦笑。

　　　　林月如把奶茶塞到他手里，立刻一阵暖意从手心传遍全身，洛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

　　　　林月如拉他坐下，轻声说：“你别着急，顾枫一定会没事的，他人那么好，老天怎么舍得让他早死？你把西服脱下来，我拿去暖气那边烤烤，再穿着可是要病严重的。”

　　　　洛羽依言把西服给她，看着她忙活，心底有数不清的感情汇聚到一起。他想叫住林月如坐过来，再贪婪地感受她身上散发的温暖，却失望地发现林月如放好西服后就坐在了李逍遥身边，还抢过李逍遥手里的奶茶大喝了一口。

　　　　原本李逍遥还有些不自在，此时阴霾霍地散去、满满的都是欢喜，看着林月如喝完剩下的奶茶后再拿了一杯给她，林月如也不客气，接过又喝。

　　　　“吱”一声门响，医生终于出来，众人忙忙地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