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好了起来,迅速地出院,到书店买了十几本菜谱,每天在家研究,然后变着法儿地把清粥小菜做出与众不同的滋味,给李逍遥送去,亲手喂他吃。
李惠歌没过几天也出院了,毕竟【镜水岑云】的生意不能群龙无首,她没再阻拦林月如,两人同时出现在病房,相安无事得有些诡异。
李赋闲好像在和林静怡交往,两人来过医院看了李逍遥几次,但之后李赋闲大多都单独来,林静怡对医院很反感。
唐米奴参加了Y大的免高考加试,常常上完辅导班跑来待两三个小时,和林月如、李逍遥说说笑笑。
赵灵儿推了不少通告,也是一有空就往医院跑,给李逍遥讲一些片场的新奇事,不过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李逍遥说话。
令人恐惧的疼痛感每每袭来时,李逍遥都觉得只要再多疼那么一秒钟他就要死了,身体忽冷忽热、心脏剧烈跳动、浑身疼得颤抖,他要紧紧地咬住毛巾才能让打颤的牙齿不咬烂舌头,甚至要用头撞墙来减缓痛楚。赵灵儿来时见过一次,吓得魂不附体、不停掉泪。可林月如却出乎意料地镇定,她用力地抱着他,让他不能因胡乱挣扎而伤到自己,嘴里一字一句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仿佛咒语般,他胸臆间的痛苦竟真会消散一些。
整整十天,连Tyrone医生都惊叹李逍遥超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但他还是留下了一盒够用半个月的吗啡注射剂。
小满刚过、芒种未至,暑气便有袭来之势,林月如做了苦菜饭团和花菇肉丝,盖食盒时手却在微微颤抖。
虽然李逍遥心脏疼痛的次数从每天两次削减到了一次,但时间却从十分钟增加到了十五分钟,每次疼痛过后都像又生了场大病,力竭得几欲昏厥。这十五分钟成了林月如一天内过得最漫长的一刻,好几次唐米奴要叫护士来注射吗啡,她也差点心软,但李逍遥似乎还神智清醒,每次都艰难地摇头。
提着食盒刚一进病房就看见了洛羽和叶寒烟,洛羽面色温和地微笑着,叶寒烟挺着大肚子说得眉飞色舞,李逍遥神色恹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赵灵儿在病床的另一边低笑着削苹果。
林月如脚步不自禁地停下,房内众人都看过来,叶寒烟笑笑:“月如妹妹。”
“姐姐怎么不在家安胎呢?”林月如也笑了一下,进屋把食盒打开摆菜,“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叶寒烟依偎着洛羽,娇笑:“你洛羽哥少见我一天都不行,所以就打着飞机接我过来啦,我一来就听说逍遥这病,这不连歇都没歇、急忙就来看看么。”
“有心。”林月如淡淡地看她,端着饭菜坐到李逍遥身边,“尝尝,这是苦菜。”
李逍遥把苹果放下,接过碗来:“唔……这是苦菜?怎么一点儿也不苦?”
林月如得意地笑笑:“我用加了蜂蜜的盐开水焯过。”
“原来妹妹还会做菜,以前到没看出来。”叶寒烟说这话时眼睛却斜睨着洛羽。
林月如头未抬,转身又把汤端来:“再尝尝这汤。”
赵灵儿看到叶寒烟变了脸色,忙岔开话题问道:“寒烟姐姐什么时候生小宝宝?做B超没?是男是女?”
叶寒烟又笑起来:“足月的话是九月份,是个男孩儿。”
“哎呀,恭喜呐,起好名字没?”赵灵儿笑问。
“还没有,”洛羽回答,“打算让孩子的外公起。”
“当然要让他外公起,”叶寒烟把头靠在洛羽肩上,“爸爸一听是男孩儿,喜得不行呢!”
林月如不爱听他们废话,刚要开口送客,门外走廊上就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继而韩筱栩一头冲进来:“月姐姐!”
“筱栩?怎么了,慢慢说。”
“我姐姐……我姐姐……”韩筱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余光瞥到洛羽也在时立刻惊问,“你没回昆明?”
洛羽说:“刚刚回来。”
韩筱栩翻了个白眼,厉声问:“你的手下凭什么冤枉我姐姐偷东西?!”
洛羽不解:“偷东西?”
韩筱栩上前拽着洛羽就走,边走边说:“你现在就去警局跟他们说这是误会,我姐姐才没有偷东西!”
“喂,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家教!”叶寒烟一巴掌拍开韩筱栩的手,“你又凭什么命令我老公?”
韩筱栩缩回被拍红的手揉着,恨恨地瞪住叶寒烟:“我没空跟你吵啊,大肚婆!”
“你……!”叶寒烟肝气上涌,正要还口被洛羽拦住。
“顾枫不在公司吗?”洛羽问。
韩筱栩冷哼:“顾枫哥在的话我就不用找到这儿来了。哼,我姐姐不过是回去拿走原本就属于她的物件,你的手下却冤枉她偷窃,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谁!”叶寒烟大怒。
“谁搭腔我说谁。”韩筱栩毫不示弱。
“别再吵了!”林月如突然出声,蹙着眉怒声喝斥,“这是医院的病房,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儿?”
一时极静,韩筱栩面有愧色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啊,逍遥哥哥、月姐姐。”
林月如看了眼李逍遥,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方才缓和了神色:“筱栩,我陪你去警局走一趟,如果有人不想销案,我们就先把韩罂姐保释出来。”
“好、好!”韩筱栩松了口气,大喜。
“月如,”洛羽叫住她们,“我不是不想去警局销案,但到底是谁冤枉了韩罂,我必须要回公司问问。”
“你自去你的,但最好动作快些。”林月如的语气微冷,“我和筱栩先到警局看韩罂姐。”说完,与李逍遥对视一眼,和韩筱栩一起离开病房。
“老公,我也去!”叶寒烟拽着洛羽不放。
洛羽无奈地安慰她:“你有身孕,不能跟着我乱跑,先待在这儿,我马上打电话叫小澄来接你。”
“我不嘛!我要跟你一起!”叶寒烟撒娇似的嚷嚷。
“我忙起来照顾不到你的。”洛羽皱眉。
叶寒烟蓦地冷笑了一下:“你是想跟林月如单独相处吧?”
“你说什么?”洛羽不敢相信地瞪住她。
“我说错了吗?”叶寒烟开口就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J城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当谁是瞎子!”
洛羽气得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跟叶寒烟争辩,尤其旁边还有李逍遥,于是丢下一句“随便你怎么想”,转身就走。
“洛羽!”叶寒烟追出两步,看着洛羽真的消失在走廊尽头,不由急火攻心地跺了下脚。
“嗯……寒烟姐姐……”赵灵儿小心翼翼地叫她,“你怀着宝宝,不如先坐下来休息好吗?”
叶寒烟摸着肚子,强把怒火压下,坐在了沙发上,但见李逍遥一副悠哉地吃苹果的样子,又不禁恶向胆边生,遂冷笑着说:“有些人还真是心宽,戴了绿帽子都能面不改色。”
李逍遥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放下苹果,冲赵灵儿笑笑:“灵儿,帮我拿本书来看。”
“哦。”赵灵儿依言拿了本《华尔街的86个弥天谎言》给他。
叶寒烟看到书名,气笑道:“是该看看,不过华尔街太远,这弥天大谎还是该从自己身边找起。”
“你看顾好自己的枕边人就好,别人的闲事还是少管,想得太多了会影响到孩子。”李逍遥一边翻书一边不动声色地说。
叶寒烟被顶得眼里心里直冒火,却无话可说,只得恼火地闷哼一声。
李逍遥面上虽是淡淡的,可眼里透着杀人的冷,如果不是看在叶寒烟怀着身孕,不要以为他修养好就不打女人。
突然某根神经一紧,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李逍遥暗暗咬牙,离每天发病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怎么今天提前了这么多?
“逍遥哥哥?”赵灵儿看出异样,眼中惊惧渐涌。
“没事……灵儿,你、你们出去……”李逍遥一手按住心脏,搁在膝上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逍遥哥哥!”赵灵儿泪花滚滚,学着林月如的样子去抱李逍遥。
“走开!”李逍遥打开她的手,“会……会弄伤你的……出去,快,出去……”
“怎么了?”叶寒烟也是一脸惊疑,“呐,我这个人很记仇啊,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
“啊——!”李逍遥哪还听得见她说什么,心脏的剧痛一阵强过一阵,他只有嘶声喊出来才感觉痛苦稍减,但力竭后的疼痛更甚,他从床上滚落到地下,拼命地用头撞墙。
“逍遥哥哥!逍遥哥哥!”赵灵儿扑过去抱住他,哭喊着。
“你……你……!”叶寒烟骇得呆住,踉跄着奔出病房,“医生!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护士赶来,看到这幅场景都犹豫着不敢进去。
“你们在等什么?救人啊!”叶寒烟大叫。
医生摇摇头,一个护士嗫嚅着说:“李夫人倒是说过可以……但林小姐嘱咐过,不让打针。”
“林月如?”叶寒烟大惊,“她想要李逍遥的命吗?”
“因为注射剂是吗啡,打过一次就必须接连注射十天,李先生恐怕会染上毒瘾。”
“啊!”正说着,屋内赵灵儿被李逍遥甩开,一头撞在玻璃上,昏死过去。
“注射!听我的,给他注射!”叶寒烟说,“染上毒瘾会死吗?可他再这样下去就真要不行了!”
“但是……”
“别但是了!”叶寒烟大吼,“林月如是什么东西,人家亲妈都没反对,她有什么资格?快点儿,别啰啰嗦嗦的,他要是死了,你们赔得起吗?”
“好、好吧……”
医生护士冲进去,把发狂的李逍遥按住。液体吗啡才一流进血管,李逍遥憋着的一口气立刻缓缓吐出,安静下来。
“赵灵儿,赵灵儿?”几个护士帮着叶寒烟把赵灵儿抬到沙发上。
“逍遥哥哥……逍遥哥哥……”赵灵儿仿佛梦呓般惊醒,顾不得头上的伤,即刻冲到病床边。
“他死不了了,”叶寒烟一副救世主的表情,“我叫医生来给他过打针,这不,安安静静的,多好。”
“打针?!”赵灵儿脸孔煞白地回过头来盯住叶寒烟,“你是说,吗啡?”
“不然还能是什么?你也见到刚才有多凶险,要不是我当机立断,他……”
“啊——!”赵灵儿一声尖叫,抱着头跪倒下来。
“你干什么呀!”叶寒烟厌恶地倒退了几步,“神经病。”
“嫂子!”洛澄冲进屋来,“我刚听见……灵儿学姐?”
赵灵儿跪坐着,眼泪簌簌而下:“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