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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几期我们系统性地说了一些生产、生活用具,这一次无法做到系统了,只能是零碎八五的写了,因为农具系列这预计是最后一篇了。后面会推出几期小时候玩的和吃的东西,敬请期待。
这一期我们说说男人干的活和女人干的活。
第一个部分是纯男人的活,打坯和盖房。打坯在《村逝》第一章就出现了,盖房要等到冬天才讲到。
土坯在以前主要用来拉院墙(即建院墙,因为以前舍不得用砖)、盖正房的里衬、盖下房(现在一些落后的村子还能看到土坯房子)。按照我不成熟的区分法,打坯分两种:打坯和拖坯。下面我们说说两者的区别。
下面这个是打坯的模子,既然说打,那就是需要打它的。图中的铁丝不应该存在,因为这个模子必须是活的、可拆卸。
下面是打坯工作照。一个人负责填土,一个人负责用石墩子砸。我们可以看到成品的土坯是可以当场摞起来放的,而且上面有石墩子砸过的印记。其实这个也是有流程的。
下面是动作分解。第一步填土和脚踩。因为土被砸实了体积会缩小,那么土坯就太薄了,所以负责砸的人会先站上去用脚来回跳着踩几次,下来,另外一个人继续填土。小时候见过大人在上面来回跳的姿势,动作连贯,前后一致,一气呵成,感觉很美,像运动员一样。这是这个体力活中最美、最有意思的一个动作。
第二步就是用石墩子砸实了。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石墩子是圆的,我小时候见到的都是方的。石墩子不同,砸出来的印记也不同。我见过的打坯,砸几下和砸哪几个位置都是固定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具体砸几下已经记不住了,但是最后一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轻砸一下模子,当时我还觉得那动作那么多余呢。
第三步取走模子,把坯摞起来。然后继续打下一个。原来轻砸那一下模子是为了让坯和模子分离,好撤走模子。
综上,我们可以看到,打出来的坯立刻就可以搬动,因为它们是把稍微潮湿的土压实在了一起,这样打坯不需要多大的操作空间,不用拖泥带水;但是这种坯强度不大,容易散架;但是这个坯即使坏了,可以故意摔成小块放在茅房里,用来擦屁股。
下面就是拖坯的模子了。我们可以看到它是死的,不能拆卸。
拖坯用的就不是潮土了,而是泥,有些甚至是和了麦秸的泥,这样的坯一旦晒干了强度非常大,不淋湿的情况下用几十年没问题。图中这个人用的是弓弦抹平,在我小时候见过的都是用泥板抹平。
这个坯完成后,需要轻轻地往上提模子,模子因为内壁非常光滑,会脱离了泥,所以我个人认为也可以叫做脱坯。这个活干起来容易拖泥带水,弄一身泥。
下面是拖完的坯,要这样晾晒着快干了才能摞起来,所以拖坯需要场地,而且得是平整的场地。脱坯需要蹲着(上图是在架子上,这样还需要想办法把它放下来更麻烦),而且是泥水活,所以会比打坯累很多。
盖房太复杂,我介绍不了,我就说说《村逝》里提到的房子种类:卧斗和立斗。下面的砖墙就是卧斗的,也就是砖都是躺着放的。
下面这个就是立斗的砖房。砖是侧立着的,侧立的砖里面是空的,可以省出一定数量的砖来,所以盖不起卧斗的人家就选择这种。当然墙的宽度上还有所谓三七墙、二四墙,我不专业就不多说了。我们可以看到下面的砖因为吸收土地的潮气已经风化、老化、碱化的不像样子了。这是地基,用我老家的话说叫做墙墹(三声)。墙墹就是用来保护上层砖的,中间有塑料布和油毡隔开。
直到最近几年,老家的房子才开始使用钢筋混凝土,而且还不是大面积使用。
下面这个是以前普通常见的大门。此门现在看起来虽然是破了点,但是当时还算是挺齐全的。上有门楣,下有栅板,既美观,又都能挡住小偷一下子爬不进去。我家的大门上下都是空的,所以《村逝》里可以看到小涛在门底下钻进钻出。这个大门我个人觉得最值钱的可能就是下面左右两个石墩了,上面有雕刻,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下面这个大门就不用担心被钻进钻出了,土都淤住大门了,想推开都不容易了。
这个是进门后的门插倌。我小的时候的门插倌好简单,就是插上就完了,门缝那么宽,连小孩子都可以在外面拿着东西轻易地拨开大门,好在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贼要防。
据说现在农村里只剩下几个老头老太太了,除了老的就是小的,看到贼偷东西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拿。有人专门写了这类报告文学,可惜我们长这么大只知道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现在因为三胖的原因,看样子连这篇报告文学的存在价值也值得怀疑了。
第二部分我们说说女人或者妇女干的活。《村逝》里有句话“本来女人就是围着锅台转的,后来妇女解放了,男女地位平等了,男人干的活女人也要干了。”妇女解放,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再缠脚了,否则小脚女人还真干不了地里活。
我们说说千层底布鞋的制作,包括纳鞋底子。《村逝》里我自己编的最地方化、最失败的一个词是“打葛拍子。”相信没有多少人看得懂。现在我想删掉这个词,但是这个词却是我刚萌生保护地方文化时最想保住的一次词。
葛拍子就是玉米粥和一层层不要的布条、布块粘合起来的一个千层底的基本单位。下图这个都是麻布,这个是要成本的。我小时候用的都是不要的破旧衣裳拼的。葛拍子贴墙上晾晒,干了之后是很挺的。
一大张的葛拍子再按照鞋样子剪开了,就成了下面的模样。
把几层葛拍子摞到一起再缝起来就是千层底了。千层底的厚度因人而异,有的妇女力气大,再厚一层也缝得动就行。
下面是千层底成品,我们可以看到针脚密密麻麻且非常流畅。高中时开始逐步摆脱这种千层底了。当时同桌郭同学经常穿着皮鞋、运动鞋,我们就十分羡慕,觉得千层底太土了。他跟我们说,他更羡慕穿千层底,因为他妈没时间给他缝,他不得已才穿买来的鞋,他说千层底舒服,不捂脚。
因为千层底的厚度,任何人单凭一根针都是扎不透的,所以都需要先用这个针锥扎透了,再用针穿针引线过去。
农具基本上就讲完了,除非发现了新的有价值的东西才会继续。那么《村逝》讲的是什么呢?
《村逝》讲的是此路已不通。去年秋天回去一趟,这条路就是故事里小涛领着计生干部去找人的过道(第五十六章讲到),现在已经被野树和杂草完全堵死了。小时候我们在这里穿梭,这条过道是走的最勤的。
《村逝》讲的是断壁残垣。这是故事中出镜率最高之一的一个人的家。野树已经把墙都挤倒了,墙的内衬土坯都露出来了。
《村逝》讲的是生机勃勃中的荒凉。这是我们的村中央,这是我们小时候聚集在一起玩的地方,这是小牛们一起卧着晒太阳的地方。
可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们哪里还敢进去?是的,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的农村,一如我们回不去的青春,回不去的小时候。
我们被时代的车轮赶着往前跑,我们不敢停歇,可是我们依然会怀念过去,我们偶尔想回头看看。在我们最深沉地渴望过去的时候,我们会有一种痛苦的感觉,那叫做后悔都来不及。
谨将最后一句献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