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走出617包厢后，看着就在隔壁此刻紧闭的包厢门，平静的调整好后腰对讲机的频道。

　　“刘领班，617和618的包厢互换，邬伟没有经过我同意，也没人向我确认，您能帮我问下怎么回事吗？”

　　“张苍，这事我知道了，邬领班刚刚有和我说了，他也是被他侄子蒙了，以为你同意了他才打了招呼让邬伟直接换包厢。张苍，邬伟在私下里刚被邬领班骂了顿，这事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邬领班毕竟已经开口了，让他再收回也不合适，这次就算了吧，你也别记在心里。我们这不是按月起算月薪，月底月初都差不多。你现在还在三个月试用期，底薪只有1500，换邬领班记你一个人情，应该不也会很亏，转正后底薪可是整整加1000元，早转正一天就早算一天，如果他能因此提早三天就差不多了，提早四天你就赚了。

　　“刘领班，您说邬领班真的会记得而提前吗？您说会我就相信。”张苍语调平静，无声而笑，他在等一个答案。

　　“肯定会啊，别想多了，好好上班。”

　　“好的，我知道了。”张苍笑道：“刘领班，您能帮我个忙吗？”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啊，说吧。”

　　“您女朋友淘汰的那个手机，您抽个时间拿二手店问下回收价大概是多少钱，您再和我说声，如果价格合适我就要了。然后这手机您能不能先借我用到下个月15号，发工资我在把钱还您，或者您发的时候直接扣走也可以。”

　　“我都说了送你了，还什么钱不钱的，我现在立刻打电话和我女朋友说一声……一会我找你。”

　　“好的。谢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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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领班，您忘记说不客气了。”张苍听着耳麦上已经切频的静音状态，摇头。

　　“如果没有一会找我！可惜有！他会说什么呢？手机已经送人了？已经丢了？已经卖了？”

　　张苍向走出包厢的服务员老饶点头，停止了自言自语，当先向服务员休息区走去。

　　片刻后，收到刘副领班呼叫的张苍，来到了楼梯口。

　　“张苍啊，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女朋友早就把手机送人了。”刘新全说话时的神情写满了不好意思。

　　“啊，那怎么办。”张苍一脸失望，然后无奈的道：“谢谢您，还麻烦您专门问下了。算了，没手机就没手机，撑几天就可以了。

　　“这样吧，您明天白天先去挑手机，看到合适的二手手机你给我个电话，我带钱过去帮你买。”刘新全考虑了下，笑道：“无论多少钱就算我先借你，你发工资的时候还给我就可以。”

　　“刘领班，我之前有想过，反正都是买，现在手机又不贵，是不是考虑干脆买个新手机算了，您觉得呢？”张苍悄悄注意这刘新全的眼神说道。

　　张苍说完沉默了下，因为他从刘新全眼神中的那一刹那慌乱，是他知道会看到的，却又不是他想看到的。

　　“又不是女人，我们男人的手机能接能打就可以了，没必要买新的，新的多贵啊，我这手机都用了快一……两年还没换，而且短期内我也不打算换了，太浪费钱了。”刘新全笑道。

　　“我知道了，我考虑下，有决定了再找您帮忙！”

　　“张苍，出门靠朋友，以前我一直担心你什么都喜欢自己来，好像非常怕欠人人情，你现在能想通这点很好啊，哈哈。”刘新全笑声很爽朗，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还惊讶的停了下，好奇的看了眼。

　　“啊，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张苍也笑。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刘新全也不知道什么感觉，但是有一点他能肯定，他根本不想和这样奇怪神情与语气的张苍聊天。

　　“刘领班，我知道我那个……那个包厢的事我心理还是有点不平衡，我知道制度就是制度，邬伟这么乱来，您不可能不开处罚单给他吧。我可您这一组的啊。”

　　“呵，嗯！”刘新全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犹豫了一瞬间，低声正色道：“张苍，不是我不帮你出头，我只是个副领班，算起来还是邬品诚下属，我也难做啊。

　　而且道理我已经和你说过了，邬伟那种小人，你别看他现在得意，那是因为有邬品诚护着他。

　　邬品尝这样公私不分，邬伟又是这德性，迟早会惹得天怒人怨让经理看清楚，等到邬领班被降职或者被劝退开除了，邬伟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我叫人帮你悄悄打他一顿，打狠一点，让他今天从您这抢的这点钱都不够付医药费怎么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说是不是。”刘新全一副你知道的表情。

　　“刘领班，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是不是还可以这样想，如果邬伟有天被人打死，说不定追溯根源后，就出在我被他抢去的92块5的抽成，因为我的纵容模糊了他的道德观念，滋长了他的贪婪之心，让他更加放纵自己，然后逐渐堕落……。

　　如果从本质上追溯，这90块在未来，说不定都不够他被人打半死的医药费的十分一，百分一……。如果他再倒霉蛋，被人打死就一了百了了。

　　是否可以理解为，等于或对等，我用90块买了他的一条命，我这样理解，您说可以吗！”

　　“张苍！是你吗？”刘新全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全神贯注的看着张苍，他忍不住想确定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张苍，这人会不会回应他，尽管他知道这样可能很傻。

　　“刘领班，您没事吧？”张苍察觉刘新全的意图后，心中也是猛的一跳，也有与之相似的疑惑，不过只是在一瞬间。

　　因为这是他，是不是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因为知道。

　　“张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张苍吗？你说你还是张苍我就信！”刘新全心中有些纠结，他发现自己学张苍说话还和他倔上了，而且他还发现，如果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刘领班，您这个笑话真冷。”张苍装着装着，发现自己能装到真的淡定自如了。

　　张苍笑道：“刘领班，是我，我是张苍！我回答您的问题了，您方便的话，帮我解惑行吗，毕竟我比您小了近十岁，很多事肯定没您懂。”

　　“什么问……。”刘新全沉默了下，有种想找个借口走开的冲动，考虑了下，总觉得有中奇怪的感觉和声音告诉他，此刻的他如果离开，他在未来一定会后悔至死，所以他还是强忍着，笑道：“好像差不多，又好像不一样，你按你理解的也可以。”

　　“可能您说才对的，在势不如人的时候，在没有对手强大的时候隐忍，等待自己强大，等待对手犯错，等到机会来临再出手一击，甚至只要无关自己的利益，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张苍突然真的疑惑到：“是不是可以多做点什么，主动为对手犯错做点准备？”

　　刘新全觉得加快的心跳告诉他，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说他可能会后悔……。

　　“张苍！”刘新全下意识的，没有犹豫的对一脸困惑的张苍道：“本来就是这样啊。本来就可以这样啊！”

　　“好像好远！”张苍迟疑了下，道：“可按我自己理解的，好像也好远，我不明白邬伟未来如何和我关系很大吗？”

　　“这92块5毛钱是我的钱，邬伟的命在未来无论价值多少，本源在不在我的这92块5毛钱上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邬伟买单！就算我得为他买单，我在今天损失了92块5，为什么我要买未来的邬伟的命，无论如何我在今天都损失了92块5，我为什么不能在损失钱的今天，在对他没有办法的同时，希望他今天就不得好死，这钱留着给他买棺材……，咦！”

　　刘新全也有点被张苍的话绕糊涂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此刻有强烈的感觉，这个张苍不对，不是平时的张苍，在张苍突然呆滞后，他糊里糊涂的推了下张苍道：“张苍，你怎么了？”

　　“刘领班，我没事。”张苍惊醒，不能肯定的他，自我怀疑的他，模棱两可的道：“我刚刚脑子里好像有个念头闪过，太快了，我没抓住，然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没事就好。不过，你这也太狠了吧。”刘新全发觉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好像刚才有多压抑似的，不过总感觉张苍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的他，小心翼翼的道：“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有点像空家的种实论。我不想纵容你，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你这样想好像也不符合道德了，邬伟不过抢了你92块5毛钱的包厢抽成，又没多少至于这么深仇大恨的希望他死吗？”

　　刘新全话音一落，张苍想也不想就道：“刘领班，您这样看是因为他欺负的人，抢的人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委屈，因为我主动招惹邬伟了吗？没有吧！”

　　因为他有邬领班护着，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因为他人多比我强大，我现在只能在心中无力的想着怎么还手怎么打他，谁敢阻挡我教训他，我就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想着用更过分的更狠的手段报复回去，有错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样足够软弱是真的，可我目前只能做到这样，只这样想想也不可以吗。”

　　“这个……”刘新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什么了。

　　张苍却仍然有话说：“对于有钱人来说，一个亿也许只是个小目标，一百万也许都不算钱只是数字，可对于我来说……。”

　　张苍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裤袋，知道自己此刻身无分文的他笑道：“1毛钱都不是数字，都是钱，除非我也拥有一百万，一千万，一亿或更多时……。

　　“有钱人和穷人眼中的价值等价是不一样的……，好吧！好像以普通人的平均基准来说，是我太过分了。”张苍看着刘新全的眼睛道：“那我就希望他这几天被人打半死，我好心提前赠送了他90块5毛钱的医药费，这样不狠了吧。”

　　张苍说完看到刘新全似乎想说话，认为他说的可能是他不想听的话，所以张苍紧接着又道：“我知道我没本事，我也没办法更做不到真对他这么样，因为我就算能打得过他，打他一顿的医药费，也许都能赔死我让我彻底破产再次绝望，如果我还不妥协认输放弃唯……唯一的骄傲向人求助，那我唯一的希望，我的学业肯定也就完了。”

　　张苍摇头，笑，又摇头，苦笑道：“我可能疯了，我可能很可怜很可悲，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在心中无力的想象如何报复回去，想象心中我的可以如何冲动，如何不顾一切的快意恩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这不是真的，现实总有太多顾虑与牵挂，在我弱小时，我只能幻想，还可以幻想，只要被这个世界的人，或者不公，或者强权，或者我认为对我不好的一切欺负后，无论它有多强大，我都有幻想报复的权利，幻想亲手打碎的权利，幻想让他们自食恶果的权利！”

　　在我没有能力真实报复回去的时候，我只能悲哀的在幻想中反抗，立刻还手！立刻用更残忍更过分的手段反击回去，难道这有也错吗？这点权利我都没有吗？我觉的我有这有的权利！

　　我是没有力量，只能可怜可悲的想想，如果我有力量做到，我一定会这么做，且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我没那么伟大，因为他们自找的，因为，我只是个……”

　　张苍的情绪慷慨激昂，却是低声和刘新全说着，说着说着，叹气，有气无力的总结道：“普通人。”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真的这么想吗？”刘新全觉得自己也疯了。

　　刘新全之前知道说什么有话说时，因为张苍说的快他半天插不上话，现在听完不知道如何评价张苍的想法，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却没话找话的，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句废话。

　　张苍点头道：“时间对所有人都公平，它惩罚所有人，谁也不知道它人的命运，也许今天对我不好的邬伟，他所受到的惩罚是老死，谁知道呢。不过我能肯定我不甘心，所以我就是这个想法，虽然我知道无论怎么想，也无法对现实中的他产生任何伤害。”

　　“但我觉的对他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在邬伟没有付出对等代价前，我必须有勇气永远不原谅他，永远不自我欺骗当做没发生过这事……。”张苍很认真的点头道：“我确定……唔！”

　　“唔！”刘新全吓了跳，他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好像突然脚软的张苍，就一头侧栽到他身上，胳膊撑在他肩膀上差点没把他撞倒。

　　刘新全下意识的想摔开肩膀上的胳膊，甩开张苍，却又在下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忍着肩膀突然被压的微痛与不适，手忙脚乱的扶住张苍，道：“张苍，不就是一百块吗？至于激愤成这样！这样吧，我知道你不欠人人情，我给你一百块，你明天去我家帮忙做个大扫除，让我老婆轻松点，怎么样。”

　　“刘领班，谢谢您，不过我明天有事，下次再说吧。”张苍的惊骇被刘新全的话给打断了，不知道如何解释的他，自己站稳后支吾道：“我没事，贫血的老毛病了，休息下就好。”

　　“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就好。”刘新全道：“张苍，刚刚和你聊这么久，堆了一堆事等着我处理，我必须走了。”

　　“好的，您慢走。对了，刘领班，刚刚客人没呼叫，我坐这休息下再去上班，可以吗？”张苍道。

　　“好！我会交代下，不算你私自脱岗，不过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休息好了就尽快去上班。”刘新全盯着张苍看了好一会，点头道。

　　“好的，谢谢您。”张苍点头。

　　张苍不等刘新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困倦无神的他就开始强撑着精神思考，这就是他说要休息几分钟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刚才脚软需要刘新全扶着才没摔倒的原因，真的不是因为贫血，虽然他确实因为营养不良有贫血的问题。

　　“这次损失的精力预估不到两小时，恶化情况没有傍晚那次那么严重，和下午差不多……下午？”精神有点恍惚的张苍，总感觉有什么想法被他给忽略忽视了。

　　张苍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头晕晕的只想睡觉。为了不睡着，张苍去洗手间放满了水，才刚把水泼到脸上，感觉精神一点的同时，他就猛然抬头，看见洗手台前的镜子里，他那张惊骇到面容狰狞的脸。

　　“这是……这是……黑暗视界怎么又出现了！”张苍下意识想前进触摸正在播放影片的屏幕，却发现只能摸到镜子，而黑暗世界里的他，还是和下午……下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