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苍可是兄弟，我们哥俩好怎么商量是我们兄弟自家的事，好像和某个婊子无关吧。”邬伟看着只剩他和吴孙红，还有张苍三个人的员工待命休闲区，红着脸揽紧了张苍脖子道。

　　“无伟哥，你再说一句试下，你个B开头的说啊，不敢说你就是我养的。”吴孙红从吧台后的电脑前站起，抓起手机按了几下，将手机反转让邬伟看到录音画面，然后按下录音键骂道。

　　“懒得理你！”邬伟偏头小声对张苍道：“小张，617和618原本就是你今晚负责的包厢，哥承认服务态度和水平不行没你好，617的客人我吃不消，我的605还是和换618吧。”

　　“邬哥，605和617换，已经不合规矩了，现在再换，会有人说的。”张苍差点没一拳打过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在今天尤其强烈都差点没忍住。

　　张苍还是发现了自己与以往的区别，他虽然忍住了打人的想法，却强硬的将邬伟揽住他脖子的手臂扯下，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一脸诧异的邬伟，道：“邬哥，我喝水。”

　　“邬哥，618的客人是十几个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比617的客人可麻烦多了，现在还有几个喝多了，更不好服务啊。”有所顾忌的张苍不想翻脸，站在了饮水机前用水杯取水。

　　“没事，这次换包厢我去说，我来搞定，只要你同意就行。”

　　“邬哥，那这样吧，我先问下吴姐618和617的抽成分别是多少，我看下要补给您多少抽成，如果我身上钱不够，我在发工资那天把差价还您也可以吧……。”

　　“小张，这点抽成算什么，我们哥俩好说这就见外了，不谈这个，我现在就去总台帮你改包厢服务编号，客人还没走业绩不会落实统计到服务员头上，哥出马说要换的话不难。”

　　“那不行，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不换了。”张苍暗中深吸一口气，实在装不出表面功夫只想揍邬伟一顿的他，板着脸一口气说出。

　　“小张，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的，你好像不把我当兄弟啊！”邬伟沉下脸一脸不善的瞪着张苍，好像张苍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打人似的：“我怎么觉得你在耍我啊！是我听错了吧，你再说一遍不……换不换。”

　　“说的就和真的似的，比唱的还好听！”吴孙红冷不伶仃的说了句，又对张苍笑道：“小张，你今天表现不错啊，有点骨头了。”

　　邬伟气得只差七窍生烟了，看那样子，似乎想把吴孙红……都是轻的。

　　“啊！”张苍心中对这个煽风点火的吴孙红也是腻歪，装着没听见，然后按住耳麦装模作样的道：“好的，立刻就到！”

　　张苍抓起个托盘带上抹布和一次性手套，对吴孙红和邬伟道：“吴姐，邬哥，605客人叫了，我得去了。”

　　“小张，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什么意思？不会是……。”张苍听到身后传来的邬伟声音，怔了下，皱了下眉置若罔闻的向605包厢走去，按他的习惯也该进行第二次清台了。

　　至于二次促销就算了，多数促销手段他都做不到，所以走的是服务至上路线，在服务频繁的情况下，促销反而适得其反。

　　虽然之前按习惯向包厢客人预约过，半小时后他就会来，但张苍还是在敲门后，按习惯通过窗口示意做卫生，等客人同意了才进门。

　　“就算邬伟他说我同意了，按规矩总也有个问我意见的流程，到时候委婉表示不同意就是了。”张苍在推开605包厢时打定了主意。

　　……

　　“噼里啪啦……。”

　　陈明听到打字声，心头忐忑如键盘，想装着不在意，脑海中却想起就在前一刻，得意离开休息区的身影。

　　“时间差不多，不会……不会吧。”陈明脑海中，得意离去的身影被两个极度接近的数字占满，其中一组数字仿佛变成一张张嘲笑的嘴，开始时刻噬咬着他的心。

　　“虽然贵满区是老区被戏称为贫民区，梦幻消费也低端，消费和乡下的县城差不多，可我看的是贵包啊！打字声停了，单子这么短？不会又是酒水单吧！”陈明忍不住了，装着若无其事的去吧台扯了张纸巾，随口问道：“吴姐，这时候还有单啊，谁的啊。”

　　“刚刚在的那个不是老员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直说不就得了。”吴孙红盯着陈明看了起码五秒后：“瞧你这紧张样，今晚肯定又是你业绩第一了。放心啦，那个无伟哥不举的货，没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单的。”

　　“刚刚好久没新客人了，包厢差不多都是中间段，不好出单的时候，我就好奇随便问问，。”陈明尴尬的道，接着坐会原位。

　　“张苍走的不是促销路线，他玩的是细水长流的服务至上，不会暴单也不会冷单，618如果不都是放不下面子的年轻人，没酒姐酒少帮忙的情况下，能来我们这种档次玩的，不可能消费这么多。刚刚又是他的，605手台出的四个小碟。”

　　“小张可能还不知道呢。”吴孙红不置可否的，像她下单的风格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微微叹气道：“陈明，还别说，如果618还在小张手里，你今晚这个单包第一有点悬乎，哪怕你看的是贵包。”

　　“呵呵。”陈明带笑呵呵回应，眼角抽搐个不停，双手捧着水杯低头喝水，脸色也低了下来。

　　“吴姐分析的还真有可能，陈明的601贵包客人已经有人带着酒姐离场了，估计差不多尾声了。而618的客人和617一样，包厢时间都是定到24点，里面都是年轻人肯定玩到包厢时间到，现在还有不少时间。”

　　姚小英看了眼休闲的入口，笑道：“那人我不知道，就算是我，有张苍先做了示范，知道这些年轻人吃服务，吃软不吃硬，我也有把握再出一次酒水单，更不用说张苍……还有陈明出马了。”

　　“这也太过分了，618就算现在买单离开，抽成也有一百多了吧。617还是不到10块，相差90块，那个……竟然同意，而且让他换成了，我们这人难招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两个月来了这么多个应聘的新人，不都几天就走了，就有老赵介绍的同乡同学赵恒，还有个张苍两个新人留着。”

　　“92块5。”吴孙红看了下电脑下单记录，给出了个详细数据，冷笑道：“如果张苍不愿意这92块喂狗，估计也呆不了几天了，他昨天不就近两个月来第一次请假，今天第一次迟到吗？哼！什么事不是从第一次开始的。”

　　吴孙红的话似乎打开话闸子了，随着一个服务员说了句：“这批年轻人消费这么大方，说不定还会给小费。”

　　在场几个服务员也开始聊了起来。

　　“消费大方的客人不见得就一定会给小费，你做服务员还不够久，不懂的看人，618客人都是年轻人，在我这种小KTV消费的，不可能是有钱人，如果是中年人聚会还有可能。

　　“老饶的话没错，618都是小年轻，喝多了不闹事就算好了，你还指望小费，你别想多了。而且我国也没有给小费的习惯，又不是条星国。”

　　有服务员不服气的道：“你怎么不说条星国工资低，服务员的收入完全靠小费啊。”

　　“国情不同，你们都说哪去了，别争这了。我说，那孙子我是实在看他不顺眼，搞他一次怎么样，经理不是被最近营业额弄得火大，搞了什么经理信箱，我们反映下怎么样。”

　　“我们这正式员工的工资可不低，你如果还想做就别没事找事，那是糊弄人的，我两次看见开箱子的人是那孙子的那个，可不是经理，你想找麻烦就去。”

　　“经理会不会管这事还不知道呢，而且抢的又不是你的包厢抽成，还是很有可能马上想走的新人，你卖好又什么用，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操，老饶，我记起来了，我被那孙子抢的时候，好像你早已经来了，你那时候不会也这么说的吧。”

　　“……，不会，怎么会，别说话了，张苍来了。”

　　“要不要和他说。”

　　“别说了，他很快就会知道的，小心失火得罪人。”

　　……

　　“吴姐，下单了吗？不好意思啊，最近缺钱，小单也忍不住麻烦您，嘿嘿。”张苍将收台后的垃圾倒进垃圾袋，盖好盖子后问到。

　　“哦，下了。”吴孙红沉默了下，低头看着电脑屏幕笑道：“你吴姐为你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谢谢您！”吴孙红的客套语气与反常行为，让张苍注意到在场的五个老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陈明甚至还笑着对他点了下头，然后离开了待命休息区，就在他洗手喝水的这点时间，其它四个服务员也相继离开。

　　“617客人开门了，又进去了。”耳麦中的传来的电子语音汇报声，让张苍楞住了。

　　“617包厢客人呼叫，请相关服务员尽快到位，重复一次，617包厢客人呼叫……”张苍如遭雷击，僵立。

　　“那个……小张啊，服务台发信号说617负责服务员没回复，问我情况呢，你就先回一句吧。”吴孙红看着电脑上闪烁的红灯，还有耳中的询问，扯出个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的张苍道。

　　“好，好的。”感觉胸闷的张苍，按住耳麦的回复键，应道：“617服务员收到，立刻到位。”

　　“吴姐，制度上换包厢的流程。”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张苍，迟疑了下问道：“不是说一定要本人确定才行吗？”

　　“制度和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都差不多的啦。”吴孙红说完才发现，以她的立场，这么回答有些尴尬。

　　“是啊，是我傻了，都不知道第几百次听见人对我说这个道理了，第几次遇见类似的事了，竟然还没明白这道理，还没相信这道理，呵呵，哈哈。”张苍笑，声音很小。

　　“小张，你没事吧！”突然冒出的愧疚感，让吴孙红犹豫了下，咬牙道：“张苍，别急，我问下老公，看看他方便不方便帮你和邬领班说下，也许处理好了能把包厢换回来。”

　　“吴姐，不用了，我不是杨领班这一组的，肯定不合适。”张苍呼出一口气道：“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我先去617看看客人要什么再说，无论怎么样，事情总要先做。”

　　“张苍，不好意思啊！”吴孙红心中道歉后，突然开口对这张苍背影大声道：“张苍，下班后别急着走，吴姐请你吃宵夜。”

　　“谢谢！您客气了，不用了。”张苍回身，弯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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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苍沉默的走进617，发现是一个涕流满面，竟然在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中年男子。而他呼叫的目的，竟然是让张苍帮他找一首更老的老歌“妈妈的吻。”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也不像没钱人，您随时可以出发的。”张苍沉默的找出歌曲，连点了几下，并且帮忙记录方便点播后，莫名其妙的想起邬伟说过的话。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张苍翻看了下这位客人的播放记录，看着全是关于歌颂母亲的歌曲单，他面无表情的按下了静音，看着歌单冷冷的道。

　　“滚出去！”看着早已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竟然能看似清醒的惊愕片刻，大喝一声。

　　张苍沉默的点开静音，在音乐伴音中平静的向外走。

　　“那时候，我和一群同事在唱歌，喝二锅头。”

　　“来不及了，她去世二十多年了。”

　　就在张苍即将开门离去时，身后是歌词无关的，同样平静的两段声音。

　　张苍放开门把手，握紧双拳，意图竭力控制颤抖的全身。

　　“对不起！”张苍转身，深鞠躬九十度。

　　身后只有音乐伴音。

　　“您好，包厢卫生间能借我一会吗，用完我就走。”嘴唇忍不住哆嗦的张苍道。

　　眼前只有音乐伴音，张苍抬头，看着盯着他的客人，直接转身走进卫生间，反锁。

　　张苍堵上洗手台，放满水，将脸埋进去……片刻后他抬头，发现门外有着竭嘶底里的歌唱声，他面无表情的深呼吸后，再次将脸埋进装满水的洗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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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苍扯了纸巾把脸和额头上头发的水迹擦干，走出卫生间，对这歌唱的中年客人，九十度鞠躬，转身开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