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尖兵 第五十九章寂寞天宝后, 园庐但蒿藜
作者:射声的小说      更新:2018-06-15

    中国陆军两个师在8月14日发起猛烈进攻。日本海军陆战队在舰炮和航空兵火力支援下,据守陆战队司令部大楼为核心的阵地。上海多钢筋混凝土建筑,当时各国军队都没有现代城市中巷战的经验,缺乏重武器的中国军队自然是进展缓慢。

    《大美晚报》记者勃鲁司和同事于8月14日驾车去战区采访,他们刚接近前线就遇到日本轰炸机的扫射,只好下车蹲伏在壕沟里,旁边就是一群中国士兵。令人惊奇的是,未成为交战区域的上海郊外一片宁静。“此处之小村落,村民操作如常。人力车,脚踏车,行人等皆往来如常。路旁行人道上,儿童嬉戏如故,壮年之人亦各事其事,殊无异状。”勃鲁司唏嘘不远处大战正酣。车继续前行,终于见到战壕、沙袋工事、哨兵、*标示。待驶上真茹公路,已能确切感受到战争气息,炮声极为清晰,路旁停泊多辆经过伪装的车辆,它们用于运输伤兵。就在这里,记者们找到了88师的军官,对方慷慨答应接受采访并带他俩巡视一圈。

    对于八月十四日的清晨,字林西报记者罗兹.法默则有另一番体会,他因为采访,被卷入了从华界逃往租界的人海中,他说:“我的双脚在血肉中打滑。我知道有很多次我都踩踏着儿童和老人的身体前行,他们被无数的脚不停地践踏直至踩平。”由于租界当局把苏州河作为战区分界线,苏州河以南由万国商团、英美军队提供保护,苏州河北由日本海军陆战队管理,是战区的一部分;故此大量人群拥挤在苏州河上的桥梁边。公园桥情况尤其恶劣,急于逃往南岸的人们几乎把守桥的日本哨兵淹没了,日本人反应也很果断,他们毫无惧色地用刺刀挑死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老人,把他扔进河中。但是人浪依旧汹涌冲向南岸。

    在同一个时刻,乐灵生八月十四日早上像往常一样去真光大楼的办公室工作,真光大楼,也称浸信会大楼。浸信会大楼是美国基督教中华浸信会的所在地,故以宗教机构名来命名的。后来,该教会机构创办传道刊物《真光》,就以此刊物名命名为真光大楼。大楼八层钢筋混凝土结构。建筑面积3347平方米,1930年竣工使用。也是沪上著名匈牙利籍建筑师邬达克设计。

    大楼立面以锐角状竖线条装饰,出女儿墙收头。横直线条交叉组合,乳黄色及褐色曲面外墙贴面砖饰面。大片玻璃窗与方形玻璃灯柱及室内流畅的天花与墙面线脚及灯饰处理,都具有一种强烈的时代感。表现出强烈的艺术主义特征。邬氏在该楼的设计中转变为一位追求建筑新风格的先锋建筑师。大楼由洽兴营造厂建造。

    乐灵生牧师发现今天气氛很不一样,办公室里没人有心思干活儿,他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昨天的炮战和今晨的轰炸。

    自从八一三中日开战,租界里的外国人就有了一项娱乐活动:观战,从十九世纪的太平天国运动以来,上海租界里的外国人就习惯了这个国度的动乱和屠杀,在没有互联网的岁月里,彩色视觉形象的暴力刺激是只能从现场观摩吸取的。无论中国如何动乱,对上海租界里的外国人而言都只是一个暴力电影而已,没有任何危险。反而会促进租界的进一步繁荣,原因很简单,大量中国有钱人只好选择躲进租界这个安全港,于是租界的地价房价暴涨,各项物质消费需求也猛增,结果就是畸形的繁荣。

    不过一切后果都是后话,和以前的动乱一样,目前对租界居民生活就是两个影响,一是难民暴增,二是焰火实况。

    真光大楼就在苏州河南岸英国领事馆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闸北的冲天大火和黄浦江上来袭的战机,乐灵生自从来到中国已经三十五年了,他发现了中国人民看热闹的习惯深入骨髓,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各国人民均乐此不疲,这里你能看到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波兰人、匈牙利人、越南人、印度人、菲律宾人用各种语言交流着昨天到今天观战的感受和奇遇,最离谱的是一个纽约客,他很英明地预见了中国空军必然空袭上海,昨晚上他压根儿没回家,在楼顶上拿高倍望远镜观战一夜,今晨果然迎来了七点钟的第一波轰炸。因为他的英明,一个菲律宾人立刻声明请他中午下去喝一杯。这让纽约客自我感觉更好了,他脑洞大开地说:“中国人肯定不会只有一波轰炸,我们为什么不拿瓶酒到楼顶上去等着?我的望远镜免费提供给大家。”

    这个贴心的建议立刻得到了一致好评,于是大家行动起来,买酒的买酒,搬椅子的搬椅子,雨具也被拿出来共享,一个国际观战快乐大本营很快组成了。

    看着年轻人们纷纷去卖呆,乐灵生摇了摇头。他已经六十六岁了,真的不适合这种欢快的活动。他试着集中精力,去准备美国学校的一些文件,马上又要开学了,他作为校董要多关心一些。

    看着窗外远处的浓烟,他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汇中饭店遇到的陈纳德,听说他是中国空军的顾问,是不是他现在正在空袭上海的中国战机上?

    办公室由于空无一人而特别安静,乐灵生也得以高效率地处理他手头的事务了。不过这种安静仅仅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原因是楼顶聚集了一百多个观战的,大楼管理方的全国传教会理事会官员受不了了,他去买了把大锁,然后把人们都赶了下来,锁好了去楼顶的门,明显的,这样近距离观赏海空大战太危险了。

    重新听到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战事,乐灵生觉得实在没法专心工作下去,他决心索性放个假,回家带家人们下午出去逛逛,因为家里只有一部汽车,被他开来上班,平时家人们出去也不是很方便,尤其现在正在开战,太太要出去采购些生活用品没有车不方便。于是,他拿起皮包,离开了办公室。

    在这个时刻,乐灵生不是唯一一个想起了陈纳德的人,明尼苏达州的费尔哈格教授也有同样想法。他也是在前几天夜里茶话会上遇到的陈纳德,而今天,他正因为陈纳德帮助的中国空军对上海日军的空袭而不得不从礼查饭店搬家到汇中饭店。昨天他和来自美国的考察参观团其他团员们在礼查饭店欣赏了被炮火映红的上海天际,他后来一辈子也没见过类似的红色天际线,而今天,日本海军陆战队把所有外国人赶出了苏州河北岸区域,以便他们肆无忌惮地对付中国人。参观团就移到了他们和陈纳德碰头的那个汇中饭店。

    汇中饭店靠近外滩和南京路拐角,这里可以看到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该舰就停泊在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的口子上面,靠近日本领事馆,在上午的空袭中,轰炸公大纱厂的中国飞机曾经从出云号上空掠过,出云号火力全开,毫不吝啬炮弹,在空中织出了火网,但是中国飞机忙于轰炸自己的目标,没有搭理它;然而高射炮弹在空中爆炸形成的朵朵云烟实实在在地刺激了汇中饭店附近的观众们。上午没过足瘾的好奇的人们,下午又聚在这里,他们真没白等,下午一直到晚上,中国空军的攻势连绵不断。

    八月十四日的下午,陈存仁来到了地处跑马厅路的仁济育婴堂。他是仁济善堂的董事,仁济善堂是上海最著名的慈善机构,早在1880年就由一些外地在沪的善心人士建立。

    8月12日以来,由南市闸北,以及四郊逃到租界来的大约有一百万人。这一百万难民,只有一小部分能暂住在大旅店或小客栈和亲戚家中,其他七十多万人都栖身马路边,租借当局也对难民问题非常头疼,于是责成仁济善堂来解决。

    公共租界警务处当局,派了一个捕头弗兰臣(所谓捕头,弗兰臣是英国人,能讲流利的中国话,职属外事科主任,相仿于今时所谓公共关系主任)出席这个会议,他说难民聚集街头,第一没有吃,第二满地粪尿,要是没有办法收容救济的话,抢米的风潮就会开始,要是米铺关上门,租界的市民也就不能安居了,如果你们有办法想出来,我们都乐于支持。

    在陈存仁的提议下,会议决定办难民收容所。以庙宇、学校、教堂、戏院为收容所,把难民的数目分配好,有秩序地进驻;另一方面由仁济善堂按日供给白米,那就不至于闹出抢米的风波了。第一天就组成了八十个难民收容所,第二天一切条例和表格渐渐印好,难民陆续来,由后援会继续组织,一共组织了三百八十处难民收容所,安置难民的大问题也就解决了。

    今天,陈存仁来到仁济育婴堂是为了另一个难题:弃婴激增。仁济育婴堂,他是义务性质的堂长,附属于上海最大的慈善机构仁济善堂。仁济善堂有百年悠久历史,善款积贮下来,置了很多产业,把产业的收入拨作慈善费用。自从大量难民涌入租界,贫困难民们自身难保,只好把自己的初生婴儿丢弃到仁济育婴堂。甚至半天里就增加了二百多婴儿,仁济育婴堂专收弃婴,凡是人家送来的孩子,向例一定要收养,但是从前没有奶粉来喂养婴儿,所以雇了几十个奶妈专门哺养婴儿。平常有七十多个弃婴,如今突然在半天之内,多了二百多个,弄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陈存仁苦思冥想,只好一面命在职的奶妈继续喂奶,其他婴儿都暂时喂粥汤,一面次晨在堂门口贴出一张招请奶妈的布告。许多弃婴的母亲都来应征,当天暂时解决了这个有孩没乳的难题。

    可是随着战事的激烈,弃婴还在增加,此时育婴堂中几百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啼声震天,无数女童子军帮着做抚慰工作。育婴堂的房子也不够用了,真是头疼啊,本来育婴堂有六栋房屋就在边上,可是平时么有那么多弃婴,就出租了出去,现在好了,房子不够用可是又不好把租客赶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