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花灯爷爷
韩多从裁缝铺出来，直接进了韩多丝绸庄。
“爹爹！爹爹！”小家伙怎么又跑铺子里来了？韩多见了儿子，心里有些犯愁，小东西，该不是又要熊我干什么吧！
“爹爹，我还想上市场。”
“还想上市场，你怎么没完没了的上市场？这天已经不早了，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待会儿就黑天了。”
“就去一会儿吗！很快就会回来的。爹爹，我的好爹爹，昨天我又看见了一位老爷爷，这个老爷爷不是吹糖人的老爷爷，是个做花灯的老爷爷，他做的兔子灯太好看了，那两个耳朵长长的，两只眼睛圆圆的，它的身上雪白雪白的，可只要把蜡烛放在里面，就立刻变成红彤彤的了，象火一样的红，我太喜欢了。”
“喜欢，那你昨天怎么不买回来一个？”
“昨天，我跟奶妈去的，奶妈总是买菜，买完菜还要做饭，她根本不搭理兔子灯，说是回家晚了，一家子人就都吃不着饭了。”
“呵呵呵!这就对了，兔子灯又不能当饭吃。”韩多故意这样说道。
“我要去吗！爹爹！”这会儿，冬儿竟然急的要哭了。见儿子如此这般，韩多最终还是带他去了市场。
市场里果真热热闹闹，不仅仅卖菜，卖东西，还有吹糖人、剪纸、做泥玩、说书......但最引人注目，最招人的地方，还是属于市场里那个简陋的灯火摊。摊的主人果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秃秃的脑门，长长的花白胡须，一看便知，已经是年过古稀了。然而，唯独那双眼睛依然神彩照人，丝毫不逊于正值青春气盛的年轻人，宛如他做的花灯一样。
老爷爷的花灯总是或多或少地吸引着过往的路人。你看，小小耗子灯彬彬如生，宛如真的耗子，两只小眼睛都闪烁着红光，金鱼灯更是辉煌无限，全身的鱼鳞都是金灿灿的，还有南瓜灯、西瓜灯、莲花灯、百合灯......都是黄澄澄、金闪闪的照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老爷爷做花灯很是细心，很是讲究，先是挑几根竹条条捏在手掌，随后灵巧的双手来回翻动，各种灯的模样就大概出来了，然后用带色的细的薄的布，把花灯用浆糊糊好，就这样把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一精心地做好了，而最后才用笔把耗子、兔子什么的五官画上，每回总是画的与其七八分相似，眼角眉梢皆都透露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待等一切完成后，再点上蜡烛，继而，小耗子、小兔子……皆都被蜡烛照的红彤彤、亮闪闪的。这时候，每当有路人走过，总要买上一两个，就算不买，也会驻留在这儿瞧上一会半会的，也算是增添了点儿人气。
当然了，做花灯的老爷爷也有闲暇的时候，拿上的竹条子用完了，花灯也做的差不多了，也就是他得闲的时候。得闲時，老爷爷总要与身边的孩子们讲述他过去的事，“少小离家老大回，儿童相见不相识。”已经成了老爷爷的口头禅，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遍，今儿一开头，他又说道：“少小离家老大回......”孩子们便一起喊：“儿童相见不相识。老爷爷，我们都会背了。”老爷爷望着孩子们开心的笑了。
“老爷爷，你小时候学习怎么样？”一小男孩问道。
“老爷爷我年轻时候，也曾考上了秀才，也曾在江南、河南那地方做了个小官，当时曾一心想报效国家，为民造福。就在河南一带受灾严重之時，几十万灾民等着官府救济粮救命，地方官府竟把朝廷发放的救命粮，足足有三分之一的麻袋都换成了沙子，然后又重新装进了麻袋。当时，你们老爷爷的心儿都碎了，人命关天啊！竟然如此丧尽天良，所以就去阻止，谁知，却被一名官员怒斥一声‘多管闲事，找死啊！’眼看着他们如此的勾当，我却无能为力制止，惭愧啊！后来，说什么也待不下去了，交了份辞呈，便默默离开了。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回到了广东老家。然而，早些年時正是战乱不断，烽烟四起，不仅有外敌侵入，也時有倭寇横行。就算是现在，沿海地带也始终没有消停。”
“老爷爷，那你找着家人了吗？找着你孩子了吗？”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眼泪汪汪的问道。
“当时，虽说已回家了，可家早已不是家了，家中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孩子，年轻的媳妇，至今也杳无音信。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还有几间房子，如今只剩下一处破烂不堪、四处漏风漏雨的空架子。无奈之下，你们的老爷爷我又开始东奔西走的找家人，可始终没找着。”
这会儿，老爷爷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了，他干咳了两声，喝了几口水，又继续说着……
“后来，我听到一个好消息，虽说不是我家里的，是来自朝廷的，当年那两位把救济粮换成沙子的贪官被朱皇帝处决了，真是大快人心啊！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比找着自己家亲人还要高兴呢！国家有望，百姓有福哇！”
这会儿，天色已渐渐黑下来了，老爷爷身边的花灯也更加光彩亮眼了，老爷爷看上去有些激动，饱经风霜的脸上在他那些花灯的衬托下，竟然慢慢地泛起了红晕。冬儿此刻刚好赶到这里，正翘首望着摊子上挂着的几个花灯。哇！地上还有许多，一排排整齐地摆放着。冬儿正看在兴致上，竟忍不住又拍起手来叫好：“好哇！好哇！花灯真好看。”是啊！人们都在平心静气地听老爷爷讲故事，余味还未尽呢！冷不丁的被冬儿这一声嚷嚷，这才想起原本是来买花灯的。于是，人们便开始争先恐后的买花灯，一时间拥拥挤挤的。
“冬儿！冬儿！”韩多见人多，生怕把儿子挤坏了，就一个劲的在后面喊，可冬儿根本就不理他。没有办法，韩多就想拉住冬儿的手，也好把儿子拉到身边来，可还未来的及拉住儿子，冬儿却被挤倒了，小小的身子刚好砸在几个花灯上。
“损坏东西要陪，欠债要还，这是天地间的规律。”韩多瞬间想起了他娘说的话。难得啊！一向自私狭隘的人，在儿子摔没摔坏还没确定的情况下，竟首先想起了要陪人家东西。“冬儿！冬儿！”这会儿，爹爹韩多突然想到儿子了，“冬儿，快让爹爹看看，摔坏了哪儿没有？”
“爹爹，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吗！可把爹爹吓坏了。”这时，韩多的心儿总算是放下来了，接着他便向老爷爷商讨赔偿一事。
“这位大叔，查查我儿子压坏了这几个灯笼是几个，都算在我的帐上，我都买了，不知多少钱一个？”
“十文钱一个。”旁边有人答道。
“那怎么能行，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不妥，不妥的。”老爷爷说什么也不让韩多赔偿。
不管怎么说，韩多还是数了数坏了几个花灯，刚好坏了五个，再给儿子买两个，加起来一共七个，于是他给老爷爷扔了七十文钱，领着冬儿回家了。
稍有空余时间，闲暇无事之时，韩多就想着儿子一系列的事。第一次，冬儿把那个红珊瑚的小帆船弄坏了，韩多陪了一百两银子。心里头并不觉得什么，小孩吗！淘气正常，不淘气才不正常呢！可一次又一次的损坏别人东西，接二连三地赔偿人家银子，做为冬儿的爹爹就不得不多想了。
看来，冬儿的前生真的是那个被甩下江水的船客，今生之所以脱成我的儿子，是来向我讨债来的。佛曰：世间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这都怪谁呢？谁都不怪，情愿接着，这个债，我今生我这辈子偿还了，等到下辈子，也就是我的来生，岂不是无债一身轻了，如果这样，何乐而不为呢！冬儿呀！冬儿，不管你是讨债的还是还债的，你都是我的儿子，我都会无怨无悔的偿还你惹的祸，你欠的债。一心一意去守护你的生活，去维护你的安康。
冬儿爹爹此刻倒是真的希望，冬儿的前生就是那位船客。如果真是那样，他的心儿或许能稍稍得到一点安宁。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不要再去想了，早先我不也是认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