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之长安兵燹 第五章 洛阳秋望(5)
作者:野生文艺青年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什么,你想吃猪心?可你是个和尚啊……”李存孝摸不着头脑,眼看他头一歪断气了,急的差点坐倒在地,“大和尚,你别死啊!什么猪心驴心?难不成是猪心害死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李嗣源和月儿李存信这时都跳下马围了过来,月儿看见云和尚死的不明不白,虽然是初次见面,也不由得心里难过。李嗣源低头沉思,说:“不是猪心,也许是诛心,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江湖上有一门功夫,叫做诛心掌之类的,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他揭开云和尚胸前的衣襟,果然见到他胸前有个紫的发黑的掌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喃喃自语:“这使诛心掌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黑衣人?”月儿愤愤不平地说:“我看一定是他,大和尚不是去追他了么?”李嗣源颔首说:“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神秘人的武功真的是深不可测,大师的武功这么厉害,竟然让他一掌就打落了悬崖。”

  “这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又要杀大和尚?”李存孝这时更加百思莫解。

  兄妹四人就地挖了一个大坑,将云和尚草草埋葬了。李嗣源找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安在上头,用配剑刻了“少林高僧云和尚之墓”。其实和尚圆寂,依照佛家的习俗,该当火化才是。李存孝又在一旁掘了个更大的坑,将千里浑也一并埋了,同样找了块石头放在坟堆上,求着李嗣源刻上“名马千里浑之墓”几个大字,马通人性,这匹马与他相处了五六年时光,很有感情,他心里悲痛,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兄妹四人草葬了云和尚和千里浑,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不得不加快赶路的速度。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四人终于勉强赶到了洛阳冬面的巩义县,找了一个客店歇脚。李嗣源花费重金请来县里的名医来给李存孝治伤,李存孝先天体质强健,除了双手骨折之外,并无大碍,那大夫给他接了骨,又用木板固定,然后开了些治内伤的药,李存孝服用之后很快就有所好转了。那大夫要价甚高,李嗣源待他治好李存孝后就要送客,但经不住月儿软磨硬泡,只得请他给阿羽也诊治一番。阿羽虽然也是健壮的体格,但毕竟是个小孩,受了庞师古这种高手的掌力,又加上一日颠簸,伤情很重,高烧不退。那名医折腾了一夜,才为他退了烧,可仍然昏迷不醒。

  月儿看阿羽瘦骨嶙峋,衣不敝体,很是同情,她去客店掌柜那里讨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她见这小孩虽然又黑又瘦,但还是眉清目秀,颇为俊朗,而且左边耳根到下巴的位置有一块火焰似的胎记,更加显的长相独特,心里很是喜爱。换衣服的时候她又看见阿羽的背上有一片花绣,上面绘着佛陀和几个王公贵族打扮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对面是一个头戴高冠,手拿蒲扇的老人形象,这老人绘的最为生动,只见他坐在榻上,似乎在对前面的人侃侃而谈,月儿感到分外好奇,叫来了李嗣源,向他请教,“大哥,这图案是什么意思,中原的人都会在身上纹这种图样么?”

  “汉人的确有这种纹身的风气,但也不常见,”李嗣源也被这栩栩如生的花绣吸引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是维摩诘经变中的问疾一品,这故事是说大智大慧的维摩诘居士有一日佯装生病,佛祖就派了文殊师利菩萨前去探望,陪同的还有菩萨的弟子、帝释、凡间的王公大臣,图中展现的则是维摩诘与文殊菩萨辩论佛理的场景……”李嗣源一边说,心里却想:“这小孩年纪轻轻的,身上为什么有这样的花绣,看来他的来历绝对不简单。”他虽然好奇,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点头绪。

  次日清晨,兄妹四人准备吃过早饭就动身回朔州。巩义连通汴梁洛阳,有东都锁钥之称,一向就是中原重镇。虽然百余里外的洛阳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光看这客店外头就是熙熙攘攘的,各地的商旅还有江湖人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李嗣源叹了一声:“中原果然是人口鼎盛,今天算是见识了。”兄妹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周遭的各色人物。李存孝折了双手,被那大夫用几块木板牢牢夹住了,涂了膏药,行动不便,只能由月儿喂他进食。月儿有心戏弄他,故意喂的他满脸都是,像只大花猫一样。李存孝怄气说:“干什么?好好喂不成么?”

  李月儿笑的合不拢嘴,“不成不成,好容易有这机会,我就是要好好捉弄你!”李存孝无可奈何,愤愤不平地说:“都是那该死的大和尚,好死不死,死在我手中,硬是把我两只手都给撞折了。”月儿正要笑话他,忽然之间几根棍棒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幸好李嗣源反应快,掀翻了桌子挡住了,否则四人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四人抬眼看过去,原来是十来个手拿棍棒的和尚,一个个怒气冲冲的,满脸愤懑。李存孝大骂:“哪里来的秃驴,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

  为首的一个和尚说:“我们是少林寺的僧人,刚才这位施主说有个和尚死在你手中,是真的吗?”说着恶狠狠地向李存孝看过来。其他的和尚也都是面容悲戚,向兄妹四人怒目而视。李存孝满头雾水,还来不及答话,另一个和尚又说:“施主杀的那个和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一个身材胖大的和尚?”李存孝更糊涂了,诧异地问:“我……我杀了和尚?”那和尚大怒:“好个贼子,你倒是敢做敢当,终于承认了!”李存孝更加费解了,“我承认什么?”

  李嗣源却明白李存孝的一番话让几个和尚生出了误会,急忙解释道:“各位大师不要着急,这里面有误会,在下是沙陀李嗣源,乃……”一个和尚打断说:“好啊!果然是沙陀人下的手。”李嗣源说:“大师误会了……”那和尚又抢白说:“哪有什么误会,明明是你们下的手,害死了我师叔一合禅师。昨天在东沟崖,我们师兄弟找到了师叔的尸首,他老人家死的好惨。他葬身的地方还有一座马冢,上方的石头刻着名马千里浑之墓,千里浑难道不是沙陀所产的名驹么?”

  李嗣源见这和尚咄咄逼人,就算涵养再好,也不免有些生气,“是又怎么样?总之你们师叔并非是死在我们兄妹手中。他……他是被人用诛心掌所杀,你们要是不信,看他胸口的瘀伤就知道分晓了。”那和尚发出一声冷笑,“江湖上只有截心掌、摧心掌,哪有什么诛心掌,想来是你们沙陀族的绝技了!”李存孝在一旁急忙解释,“这可冤死人了,我们沙陀哪有这种功夫。实话跟你说吧,当时那个大和尚从山崖摔下来,我用双手接住……”一面说,一面比划,他两只手不能动弹,两边肩膀晃来晃去,前躬后凸,姿势难看之极。正在这时候,忽然一阵劲风刮过,一个和尚面色分外难看,指着李存孝,“你……你……”一下子就瘫了下去,登时死了。和尚们大叫:“师弟!师兄!”乱成了一团,那个为首的和尚护着众和尚连连后退,“异族武学,果然邪门,难怪我师叔会死在你们手里。”

  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李存孝急忙向外头看去,只见街道对面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黑影,大叫:“好朋友,又是你!”对面的和尚听了神色更加紧张,“奸贼,原来你们还有帮手!”李存孝连连摆手,慌乱地说:“不是你……不是我……我说的是他!”正想用手指出那个黑影的方向,没想到力不从心,双手正对着其中一个和尚。那个为首的和尚急忙挡住说:“师弟小心,奸贼又要使阴招了。”说着护在众僧身前,心想这奸贼的武功实在匪夷所思,竟然能伤人于无形,该如何抵挡?急中生智,将手里的长棍舞密不透风,挡在前面,其他的和尚各个手提棍棒从他身边攻上来,李嗣源见状不妙,大叫一声,“跑!”兄妹四人慌忙逃出客店,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条巷道,几个和尚在后头穷追不舍。

  李存孝受了伤行动不便,李嗣源和李存信武功不高,月儿更是只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而且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十来个少林武僧,只有逃跑的份。四个人奔出巷子,回头看见和尚们追的越来越近,吓的心惊肉跳。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前跑过去,李嗣源心想:“真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立即跳上马车,向后面的三人招手:“快上来。”等到三人先后跳上车,李嗣源拔剑抵住车里那人的脖子,威胁说,“朋友,让你家的车夫再快些。”

  “要多快啊?”那人淡定地问。

  李嗣源听这声音吃了一惊,回神看那人的相貌,叫了一声:“是你?”

  那人长的方面大耳,蓄着一副短髭,这时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兄妹四人。月儿大喜,“亚子,怎么是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克用嫡出长子,十三太保中的三太保李存勖,小名叫做亚子。十三太保是李克用十二个养子和一个亲生儿子的统称,其实这年李存勖不过是弱冠的年纪,年纪比起李存孝还小了一岁,只不过因为十三太保并非是按照各人的年纪来排名的,而是根据各人被李克用收为义子的先后顺序来排的。李克用收了李嗣源、李嗣昭之后,李存勖出生,然后又陆续收了九个养子,称做十二太保。除了李存勖,其他十一人大多都过了而立之年,最小的李嗣恩也有二十八岁。后来李克用带着家将外出狩猎,正遇上李存孝空手打死猛虎,看他天赋异禀,人又憨厚淳朴,分外喜爱,就收他做了第十三个义子。

  李嗣源吩咐了一声,加快了马车的速度,李嗣源探头出去看,只见和尚们仍在后头穷追不舍,只是他们修为尚浅,没有云和尚一样好的脚力,怎么也追不上疾驰的马车,过了一会儿终于被抛的远远的。李存勖这时才问:“妹妹,大哥,怎么是你们?”忽然看见李存孝双手打着膏药,咦了一声,又问:“存孝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他?

  “别提了,说起来真是倒霉透了。”李存孝垂着脑袋说。李存信也大骂:“该死的秃驴们,怎么这样蛮不讲理。”李存信一向沉默寡言,城府很深,李存勖没想到连他也开口骂人,不由吃了一惊,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般狼狈?”李嗣源说:“一言难尽,是少林寺的和尚在追我们。”李存勖气乎乎地说:“什么,这些和尚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欺负咱们老李家的人?”

  “罢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在巩义,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么?”李嗣源问。

  “大哥,你这可冤枉我了,这次我是奉了父亲的命令,名正言顺地出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敬思哥啊。”李存勖笑着说。

  “敬思也来了么?”李嗣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