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之长安兵燹 第六十三章 骑鲸揽月 (六)
作者:野生文艺青年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低头看着从腋下穿过的剑,孟骑鲸已是脸色发青。这一剑只要往内偏上一寸,就是穿心而过,要了自己的小命,往外一点,则自己多半要从独臂变成个两臂齐断的废人。半响晃过神,抬头看向王羽,脸上满是讶异,仿佛在说:“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孟骑鲸不知道,就连王羽自己也是满头雾水,浑不知道自己随手一刺,竟然刺出了五六丈远。王羽脑中一片空白,孟骑鲸这会儿却从惊骇之中回过了神,手臂一抬,身体欺到王羽一侧,一把扼住了他喉咙,冷冷地说:“服不服输?”王羽被他拿住要害,脸上却还是一片愕然,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低声说了句:“你出界了。”孟骑鲸自然知道自己出了事先约定好的圆圈,哼了一声,说:“出就出了,你待怎样?在朔州大牢里的时候老子就说过,老子说话一向是不算数的……”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又是哼了一声,终于还是把手从王羽脖子上拿开了,说道:“老子现在弄死你,怕你不服。罢了,再给你一晚时间,明日我们再打过。”心里却想:“这小子的剑法古怪的很,也不知他有什么奇遇,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练出了这样的怪招?不成,老子得弄个明白。”

  王羽这时一心琢磨刚才那一剑,脸上怔怔的,听了这话只是低头走开。回到洞里,迫不及待地拿出绘着图形的纸张研究起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里。正冥思苦想的时候,萧铃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么努力,连饭也不吃了么?”王羽抬起头,问:“什么?”只见萧铃手中拎着一只烤好的獐子,俏生生站在一旁,王羽这时才感到肚子饿的发慌,脸上一喜,问:“这是哪来的?”萧铃说:“是外面那个刀疤脸送来的,他让你把肚子吃饱了,好好琢磨那怪招。”王羽略感讶异,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这肉里不会被他下毒了吧?”萧铃摇摇头,说:“他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口,应该没毒的。”说着撕下一条腿,将剩余的肉递了过来,王羽接过来吃了,填饱了肚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天遁剑法中蕴含着以曲代直,以一步当十步的高深剑理,要是资质平庸之辈,穷极一生也无法参透。但王羽悟性很高,一心扑在这剑法上面,到了后半夜,竟已初窥门径。他这会儿已隐隐想到这图中人形原来不是什么固定招式,一笔一划其实都是在对如何以曲代直,如何以一步当十步的道理详加阐述,想到这里,将这些图形在脑中过了一遍,便放了下来,再不去看,拿起身旁的长剑,随手挥舞比划。这样又过了几个时辰,渐渐有了豁然开朗之感,虽在深夜,却是毫无睡意,反而精神为之一振。

  王羽通宵练剑,不觉间天已蒙蒙亮,只听洞外传来霍霍声响,十分刺耳。往外走去,只见萧铃倚在洞口,这时正在向外张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孟骑鲸跨在一块大石上,正在磨剑。这会儿也怪笑着向两人看过来,说:“小阿羽,睡醒了么?咱们这就开始吧。”王羽问:“你磨剑做什么?”

  “这剑虽是神兵利器,但也需时时磨砺,”孟骑鲸站起身,吹去剑面上的石屑,说:“昨晚我想了想,以树枝跟你比试,似乎是轻视你了。那圆圈也不用了,咱们正正经经地打上一场。你只要能在我手下挺过十招,就算你赢了。”王羽听了这话微微有气,本来想说:“这还不是轻视?”但随即又想孟骑鲸的武功的确远胜自己,又有神兵利器相助,就算挺过十招也颇有难度,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转头看向萧铃,压低了声音说:“等会儿我缠住他,你找到机会,就先带存孝哥走吧。”萧铃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这样的反应让王羽略感失望,又说:“你不劝我么?”萧铃轻轻地嗯了一声,终于问了句:“你自己怎么脱身。”王羽这才得到些安慰,笑着说:“这个你不用管,我轻功好,打不过还不能跑么?”萧铃又是点头,说了声:“你自己小心。”

  萧铃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关切,这让王羽喜不自胜,向她看了一眼,大步走出洞外,对孟骑鲸说:“趁热打铁吧,再过一会儿,我新练的剑法可要忘光了。”孟骑鲸急忙站起来,问:“你练的是什么剑法?”王羽心想:“原来这厮是对我的剑法有兴趣。”啐了一口,说:“凭什么告诉你?”孟骑鲸脸色一沉,说:“你老实交代了,老子要是满意,可以考虑放你们走。”

  “你真想知道?”王羽说。

  孟骑鲸嗯了一声。

  “好,”王羽脸上故作神秘,“这剑法不能让第三个人听了去,你凑近些,我跟你说……”孟骑鲸知道王羽诡计多端,点点头,却不上前。王羽哼了一声,说:“你不过来,我可要回去了。”说着转过身,向洞内走去,孟骑鲸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急忙走上前,一边说:“你说。”王羽故作沉吟,说:“便是……”两个字刚吐出口,双手握剑,反撩上去,这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王羽一出手,剑尖霎时已经到了孟骑鲸身前。孟骑鲸更加骇异了,以他眼光之毒,竟然完全没看见王羽这一剑是怎么使出的,向后一跳,叫了声:“这剑法如此神奇?”更不打话,拔出手里的重钧剑,一招中宫直进,气势凌厉无比。王羽练了一夜,也想试试天遁剑法的威力,就不再躲闪,挥剑挡住。孟骑鲸剑至中途,只听叮的一声,两把剑交在了一起。

  王羽挡住这一剑,又是两式天遁剑法使出,一剑刺他眉心,另一剑随即向他右肩斩落。孟骑鲸眼见一剑刺来,正要向右边跃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幸好王羽初学乍练,动作还不娴熟,他已有些许先兆,动作较平时慢了半分,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心里只在想:“古怪,古怪!”他毕竟实战经验丰富,沉吟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反而一心想看清王羽的剑招,嘴里叫道:“好极了,既然你学了好剑法,咱老孟也要拿出真本事了。”凌空跃起,向下刺出,这一招雁投天南是他生平绝艺。王羽抬眼一看,只觉他黑剑圈转,化成无数黑色剑影,捉摸不定。一念之间已经想到,这一剑绝非自己可以守御,只能以攻为守,于是使出一步当十的剑招,向他要害部位刺去。孟骑鲸万没想到仅仅一夜时光,王羽竟如脱胎换骨一般,不止是剑术,竟连临敌的反应也变的这样快,不由吃了一惊。这时他人在半空,眼见王羽一剑刺来,却是无法闪躲,好在他反应比王羽更快,知道避无可避,立即回剑自守,又是叮的一声,王羽这剑刺在他心口要害,却被重钧剑阔大的剑身挡住了。

  孟骑鲸落在地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立时又斗在一起,转眼已是八招。孟骑鲸在剑术上浸淫已久,信手拈来,剑法凌厉刚猛。王羽的剑法虽然刁钻古怪,前两招还能打他一个戳不不及,到了这会儿却只能勉力支撑了,不觉间身被数创,虽然都是小伤,可是场面上却尽落下风,心想:“糟糕,他这剑法使的跟狂风骤雨似的,我根本还不了手,这样打下去,他第九招要是使出什么杀招来,我就必败无疑了。”这时,余光看见萧铃扶着李存孝出了洞,正向谷口方向跑去,心里略感宽心。

  “想走么,没这样容易!”孟骑鲸也看见了两人,一边打,一边开口叫喊。身形一晃,绕过王羽,向两人追了过去。王羽见状,急忙一剑向他背心刺去。孟骑鲸似乎脑后长眼一样,头也不回,一招背剑式使出,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一剑,脚步不停。王羽只得使出龙蹻的身法,抢到他面前拦住。孟骑鲸冷哼了一声,说:“找死么?好,先收拾了你小子,再去追他们不迟。”说着刷刷两剑攻去。王羽眼见白光一闪,急忙跳了开来,喊了声:“十招了。”孟骑鲸骂道:“小兔崽子,骗你老子么?明明只有九招。”两人又交上了手,几个回合过去,王羽又说:“现在总该是十招了吧。”孟骑鲸却充耳不闻,手里的剑更是越使越快。王羽心里暗骂:“好个刀疤脸,果然说话不算数!”

  孟骑鲸长于久战,斗了这会儿功夫,非但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显得精神奕奕,剑法也使得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他手里的重钧剑剑如其名,沉重异常,使的却是快剑。一招一式都迅捷无论,王羽渐渐的已变成了完全防守的态势,别说进攻,就连思索的余暇都没有。要不是孟骑鲸断了一条手臂,实力大打折扣,他早已落败了。

  斗到四十余招,王羽一直处于下风,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孟骑鲸一心琢磨他的奇异剑招,却也没下重手。王羽这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剑法渐渐凌乱,身上被孟骑鲸划出了好几道口子,见势不妙,双腿一弹,使出龙蹻的轻功向山道上奔去。只听孟骑鲸在后头叫骂:“跑什么跑,乖乖投降,留你个全尸!”勉力跑到山顶上,只觉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这地方杂草茂盛,王羽藏在里面,只听草中簌簌声响,孟骑鲸已经追到。眼看退无可退,王羽豁了出去,等孟骑鲸走到近前,突然伸出一条腿,将他绊了一跤。旋既骑到他身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情急之下,王羽身上潜能被逼了出来,加上练过龙蹻经上的功夫,内力已颇具根基,这一拳豁出性命,力量大的惊人。孟骑鲸本没将王羽放在眼中,放松了警惕,中了暗算。这时只觉背心有如被一块大石头砸中,奇痛无比,不由又惊又怒。急忙使出擒拿手法,一只手撑住王羽腋下,左腿屈膝跪起,倏然发力,反将他压在身下。本来这一招擒拿手是一手反扣腋下,另一只手跟着掰断对方手指,只是他被楼雪阳断去一只手臂,这后招就使不出来了。

  “小兔崽子,敢阴你老子?”孟骑鲸骂一声,手上发力,只听喀的一声,王羽一只手已被他折断了,只觉剧痛锥心,猛然之间,一股热流流遍全身,体内生出一股怪力,无法宣泄。孟骑鲸见他脸涨的通红,还以为他又要反抗,喝骂说:“还不投降?”王羽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孟骑鲸大怒,又将他两条腿掰折了。

  王羽体内力道愈来愈强,过了半响,已经全然不知疼痛。忽地怒喝一声,一手撑在孟骑鲸胸口,一掌击出,孟骑鲸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方才掉下。这一下全无预兆,孟骑鲸脑中一片空白,蹒跚着走了几步,骂了声:“他妈的邪门!”吐了口血。王羽势如疯虎地扑上,将他撞倒在地,两个人缠在一块,你插我鼻孔,我掐你脖子,打法迹近无赖。过了一会儿,孟骑鲸伸手摸到地上的剑,就要一剑照着王羽背部斩下,王羽见状,在他耳朵上重重咬了一口,孟骑鲸吃痛,拿剑的手放了下去,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忽然身体一空,滚筒般地往山下滚去。也不知滚了几百圈,两人掉在山坡下,都人事不知了。